□晨报记者 陈海寅

  今年秋天，一部《山楂树之恋》给大家带来了很多感动。剧中老三送给静秋胶靴的一幕，给不少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剧中的那个年代，能穿得起胶靴的人确实不多。那时，通上水泥路的地区也很少，一到下雨天，对胶靴的需求也就格外强烈。如今，公路遍布城乡，胶靴的用途越来越少。除了特殊的工作需要，胶靴很难再派上用场。而今走遍各个商店的鞋柜，胶靴已寥寥无几。

  “渐行渐远的消费记忆”系列报道之

  藏在胶靴里的爱

  “《山楂树之恋》上映后，女儿拉我一起去看了这场电影。看到剧中女主角的脚在石灰泥里烧烂了，男主角送她一双胶靴时，我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在生产队里干活的事。”新区的孙女士说，一部电影勾起了她无数的回忆，让她想起了当年母亲省下买药钱给父亲买的那双胶靴。

  “我记得当时村里要给大队的院子修围墙，要找人拌石灰，当时很多人家里都没有胶靴，怕石灰泥把脚烧烂，没人想干，生产队长就把这个活儿算了双倍的工分。”孙女士说，那几年母亲的身体不太好，不能干重活，一家人全靠父亲的工分生活。为了多挣点工分，尽管没有胶靴，父亲还是把这个活儿接下了。“那时候我也十几岁了，暑假时在旁边帮工，挣点儿工分。父亲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中间休息时，看到父亲不住地用唾沫抹脚上烧伤的伤口，我忍不住偷偷抹起了眼泪。”

  “父亲不让我跟家里其他人说，还若无其事地安慰我，说自己不疼。可那样大的伤口，看着都那么吓人，怎么可能不疼？父亲为了不让母亲和奶奶看出来，每天收工后都在村头的河边把脚洗干净了，再涂上点消炎膏。那时候晚上家里用来照明的煤油灯光线不好，父亲又喜欢自己一个人睡在院子里，就这样，竟然瞒了母亲和奶奶好几天。”孙女士说。

  “后来还是让母亲发现了。母亲早上起来做饭，看到父亲身上盖的的毯子掉在了地上，过去捡时看到了父亲那双烧得全是泡和伤口的脚。”

  “母亲把预备给她买药的钱拿了出来，坚持要给父亲买一双胶靴，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为此他俩还吵了一架。后来，母亲还是托县城里的亲戚把胶靴给买了，让我给父亲拿到了工地上。”孙女士说，她父亲见已经买回来了，只好妥协了。他穿时特别爱惜，每天收了工，都要在河边洗干净再拿回家里，穿完后也都是很小心地收起来。

  “我后来去县里上高中，每周回家一次。有次周末下了大雨，我没能回家，父亲担心我的生活费用完了，就穿着胶靴 给我送生活费和干粮。父亲说原本他不舍得穿，怕路远把鞋磨坏了，但母亲追到大门口硬让他穿上。”孙女士说，父亲的这些话让她感受到了母亲对父亲的爱。“现在我们家还放着那双胶靴，虽然早就没人穿了，但它的价值已不仅仅是使用那么简单。”

  那双胶靴的诱惑

  “我曾经因为特别想要一双胶靴，做了件现在想起来就后悔的事。”山城区的李女士说，小时候老家的路况很差，一到阴雨天，全是泥水，穿着防水的胶靴才不至于弄得满脚是泥。“上小学时，每当看到别的同学一到下雨天就穿着漂亮的胶靴去上课，我却穿着湿淋淋、潮乎乎的布鞋到教室，脚难受不说，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

  “我当时跟母亲说过好几次想要双新胶靴，都被母亲拒绝了，母亲说，家里刚盖了新房，日子紧巴巴的，一时没有余钱给我买胶靴。为此我很是伤心，看到别人漂亮的胶靴，就更是羡慕。”李女士说，后来这种愿望越来越强烈，以至于让她萌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邻居家有个女孩比我大两岁，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红色胶靴。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她经常向我炫耀。那时候我就特别想把她的胶靴据为己有。”

  “有一次，她母亲出去买东西，一时没找着房门的钥匙，就让我帮她看门。她走后，我进了她家，看见那双胶靴就在床底下放着。起初我还有些犹豫，不敢去拿，但那双胶靴对我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仿佛不停向我招手。”李女士说，她当时脑子一热，抱着那双胶靴就跑回了家。“毕竟做贼心虚，拿了胶靴之后我特别害怕，晚上跟父母一起吃饭时，我连头都不敢抬。”

  “后来，母亲注意到了我的异常，问我怎么回事。没问两句我就说了，当时又后悔又害怕，一个劲儿地哭。我原以为，母亲听到了会很生气，会把我打一顿，没想到，母亲并没有这么做，细语安慰了我一番后，就拿着那双胶靴拉上我去邻居家道歉了。”李女士说，此后没几天，母亲就给她买了双新胶靴，比邻居女孩的还要漂亮。“母亲对我偷拿别人胶靴没有过分追究，只是心平气和地告诉我，以后不许再犯这样的错。而母亲的这种教育方式，不仅没有伤害我的自尊心，还达到了教育的目的，也让我知道了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子。”

  “破烂王”的快乐

  “现在‘破烂王’这个词一般都是说从事废品回收的，但在我们老家，这个词还经常用到家里最小的孩子身上。小时候，在我印象里，周围的小孩子都是经常捡哥哥姐姐的衣服穿。如果兄妹多，父母又很节俭，家里的小孩子一年到头不买什么衣服也很正常。”新区的宋先生说，他小的时候就经常捡姑姑家表哥的衣服穿，直到10岁左右父母才开始给他买新衣服。

  “因为从小就没怎么穿过新衣服，所以我也压根儿就没有跟父母要新衣服的意识，自己还感觉穿着表哥的旧衣服也挺美的。有时候看到他买了件新衣服，我就盼着他赶紧长个子，这样衣服就能给我穿了。”宋先生说，在他的记忆里，最期待的一件东西是表哥的一双蓝色胶靴。

  “在我的记忆里，胶靴在我小时候还属于奢侈品，比普通鞋子贵很多，小孩子的个头又蹿得比较快，买双胶靴穿一两年就不能再穿了，所以很少有父母给孩子买，大人们都把自己的胶靴拿给孩子穿，但这样的鞋穿着很不合脚。”宋先生说，表哥的那双蓝色胶靴就成了他特别期待的东西，为此还经常问表哥，穿胶靴时有没有觉得挤脚。“现在想想觉得挺可笑的，但那双胶靴的确是我那时最大的念想。”

  “后来，我如愿以偿，拥有了那双胶靴。妈妈把胶靴给我拿回家的那天，我把它洗得干干净净的，晚上睡觉前放在了床头桌子上，这样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宋先生说，他现在对那双胶靴的印象还很深刻，鞋筒上的米老鼠图案不时还在脑海里闪现。“那时候我还临摹过上面的米老鼠，但不管怎么画，始终都没有鞋筒上的图案好看。”

  “没过两年，那双鞋子我穿着也小了，妈妈就把它送给我一个表弟。再后来，表弟穿小了又送给了家里其他亲戚家的孩子。”宋先生说到这里笑了，他现在也不知道那双鞋子到底被转送到哪儿了。

  “我很怀念那时的日子，简单的生活、轻而易举的满足，让人难忘，很值得回味。”宋先生说。

  或时尚，或童真，各种风格的胶靴。

  带着没舍得穿的

  那双胶靴嫁给了他

  说起市场上很少再见到胶靴的原因，接受采访的市民们都表示，现在的交通条件越来越好了，胶靴在平常生活中已经很难再有用武之地。

  “现在柏油路面都铺到了家门口，跟城市里的道路一样平坦，下雨时也很少用得着胶靴了。”浚县黎阳镇的陈女士说，她家最后一次买胶靴是在五六年前，买回来也没穿过几次，就去田里浇地时才穿。

  “小时候村里都是土路，一到下雨天，路就泥泞不堪，出门根本离不开胶靴。”新区的岳女士说到这里，向记者讲述了自己年轻时的一件事。“刚跟老公谈恋爱时，有次出去约会时下起了雨，老公就去附近的商店给我买了双米黄色的胶靴。”

  岳女士说，那双胶靴她当时根本就舍不得穿。两个人告别后，她抱着那双鞋回了家。“后来，出嫁的时候我带着那双胶鞋进了老公家。”岳女士说，现在家人已经很多年都没再穿过胶靴了。“城区的道路都很宽敞平坦，出门就可以打车，根本穿不着笨重的胶靴了。”

  “前些年，卖胶靴的商家可多了，几乎哪家鞋店里都会摆几双胶靴。但现在，卖胶靴的商家寥寥无几。”新区的郭先生说，究其原因，也是穿胶靴的人少了，商家就不愿再做这份生意。“现在不管是城区还是乡村，都修了水泥路。下雨天人们再也不用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泥水走路，胶靴很难再派上用场。”

  “生活的变化，总会淘汰下来一些用不着的东西。但不管是任何东西，都会在经历过的人心里留下抹不掉的记忆。”郭先生说，他曾听朋友们说过很多关于胶靴的故事，那已经不只是一双双鞋子，还是那些人难忘的一段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