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爱你一小时 ◇刘国庆
母 亲 ◇张东明
崔炳文 著
大伾山之行
淇水小景(国画) 田贵明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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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1年1月14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崔炳文 著

 

  正当这位大户人家出身的母亲拿不定主意时,陈保省走到她跟前说:“娘,咱可不能顾死人不顾活人呀!”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再次表现出与一般家庭妇女的不同之处,一个想法在她心中形成了。她把想法告诉了保省,保省很高兴。

  韩玉佩听到消息后,料理了一下手中的生意就急匆匆地回来了。见到三弟,听完三弟叙述陈家的情况后,长叹一声说:“自古都是娇养儿无义子,孬牛作孽,我们有责任啊!现在陈家虽成了小户,咱也不能欺负人家呀。赔钱、赔地那都是有数的,但这张脸是无价的,老嫂子要的是个脸面呀!”

  第二天一早,韩家兄弟和几个管事人提着重礼来到陈家。韩玉佩、韩玉山兄弟俩叫了声“老嫂子”,便一揖到地。

  陈母急忙伸手相搀,眼泪不由得流了出来。她拭了拭泪说:“嫂子也不是成心难为二位兄弟,保国这孩子心眼实,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就这样去了,这不是在剜我的心吗?”

  保国在旁边沉着脸一言不发。保省忙着让座倒茶。

  韩玉佩哽咽着说:“老嫂子,我们兄弟没脸进您这个门呀!韩陈世代相居,从没差过,如今出了这个逆子,我的脸往哪儿搁呀!”

  几个管事人看陈家人火气不那么冲了,赶紧帮腔说:“一碗水已经泼地上了,事大事小也得了啊!老嫂子,玉佩也回来了,您说句话,只要能办到的,我们决不反悔。”

  保国就要开口,被弟弟拦住了。保省双手将茶递给韩玉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俺家门小户小,今天遭此劫难,有老叔做主,日后若再遭人欺辱,谁还能再为俺撑腰?”

  陈母的泪又淌了下来:“人死不能复生。要钱,人还能活?我们庄户人家,活的无非是个脸面罢了。”

  韩玉佩赶紧说:“嫂子你接着说,咱们该咋办吧?”

  陈母说:“这几天我思量来思量去,想让世诚、世儒、世信与保国、保省结拜成异姓兄弟,韩陈两家永成世交。如果保国、保省高攀不上,那就当我没开这个口。”

  满天的乌云散开了,韩家哪能不答应,几个大老爷们儿对保国妈不由得暗暗佩服。

  挑好良辰吉日,接回来在省城读书的韩世诚,韩陈两家举行了隆重的结拜仪式。韩世诚是老大,保国、保省、世儒、世信依次排列。

  随后,韩家出钱,为陈保国媳妇厚葬。

  

  三

  

  韩玉佩的生意越做越大,结识的上层名流也越来越多。他为人正直,结交人时有几个原则:为富不仁的不交,投敌叛国的不交,不学无术的不交。河南老乡、抗日英雄吉鸿昌与他非常要好,又把他引见给抗日联军司令冯玉祥。冯玉祥对他很欣赏,劝他加入抗日联军,担任抗日联军供应处处长。他婉言谢绝,说:“让我打打算盘、挣俩小钱还行,要是说当处长,恐怕祖坟上没长那棵草。”

  不久,上海沦陷了,他的店铺被日军的炮弹炸成废墟;再往后,南京沦陷,伙计们倒在了日军的铁蹄下。他意识到个人得失在国破家亡面前是多么渺小,国家都快沦亡了,何谈个人的生死存亡,罔论前程?他决然收回店铺的全部资金,送给抗日联军当经费。冯玉祥又劝他出山,他说:“国家安定了,我还会把生意做遍全中国。”

  日本投降后,他勾画了一幅建设淇河的宏伟蓝图:在淇河的出山口处筑一条拦河坝,用水发电。进口成套的大型面粉加工设备,把淇河沿岸的小麦磨成面粉销往全国各地。可惜,这样一个商业奇才,还没有等到实现宏伟大业的那一天,就倒在了当地土匪头子扈全录的黑枪下,死时才五十四岁。

  有人人情在,无人人情灰,韩玉佩遗骨未寒,要账的人就拿着字据找上门来,说当年韩玉佩为抗日联军筹集经费时借过他们的钱。是真是假,谁也难以分辨,东家前脚走,西家抬脚进,韩家仅有的几十亩沙地也当了出去,要是再晚两年解放,韩家门楼就要改名换姓了。土改时,要账的人不来了,村干部韩玉槐又打起了韩家门楼的主意。

  韩玉槐家里上几辈都是种地为生,土中刨食能有几个余剩?韩玉槐小时候体弱多病,经常是去了咳嗽又添喘,怕不成人,认了老槐树当干爹,起名槐。是病三分灾,有多少钱够吃药?家里人常到韩家门楼里去借钱、借粮。说是借,都是有借无还。汗病流行时,他又染上了。汗病的病症是不出汗,病毒排不出来,治疗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想吃啥吃啥,欲望一满足,汗发出来病就好了。韩玉槐想吃桔子。这才是哈巴狗栽茅粪缸里——想点儿吃呢。中原地带不产桔子,集镇上又没有卖的,最后还是求韩玉佩买来些桔子,救了他的命。霍乱流行期间,他又赶上了,要不是跑到大槐树下捧着韩玉佩家里熬的大烟壳水喝个肚圆,骨头早沤成灰了。那时,他对韩家门楼里面的人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韩玉佩死后,扈全录扬言要血洗槐树庄,他害怕了,吓得跑到太行山里参加了阎锡山的部队。1946年,韩玉槐所在的连队倒戈后,他在一次战斗中负伤,回到槐树庄当上了村干部。

  韩玉槐自从当上了干部,趾高气扬,脸时常仰得老高,眼斜楞着,头拧着,啥话难听他说啥话,人们送他外号“老拧劲”。他把韩家以前对他的情分抹了个光,还说:“祖坟上的劲儿都供他家了,我还不该吃他点儿、拿他点儿?要是我住在门楼里,他家人照样看着我的脸色行事,照样给我说好话。”土改时,他一心要把韩家门楼划成地主、资本家,好扫地出门,自己成为韩家门楼里的新主人。

  当时划分成分的政策,是以前三年生活状况为基准,人均土地超过全村人均5亩以上、常年雇用长工、常年放高利贷、不下地劳动者,划为地主;人均土地五亩以上,忙时雇用长工,偶尔放高利贷者,划为富农;人均土地是全村的平均数、没雇过长工、放过高利贷者,划为中农;曾给别人扛过长工、借过高利贷的,划为下中农;以扛长工为生,划为贫农。韩家门楼的地都还债抵押给人家了,本应划为下中农,“老拧劲”却憋着坏想把人家往地主上靠。

  朝鲜战争爆发后,战火烧到了鸭绿江,全国上下掀起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高潮。在开封念书的韩世诚回到了槐树庄,积极报名参加志愿军,在“老拧劲”这关却被卡住了,只有陈保国一人参加了志愿军。走时,他对陈保省说:“这个家我真不想再待了,不混出个人样决不回来,咱娘就交给你了!”

  陈保省拉着他哥的手说:“你到部队好好干,争取当个军官,前后有护兵跟着,谁还敢在咱家门口放个屁!”

  两年后,一块耀眼的红色烈属牌挂在了陈家门口最显眼的地方。

  孬牛回来了,他带回来个外路女人,矮个,柿饼脸,深眼窝,塌鼻梁,说话叽叽喳喳,槐树庄没一个人能听得懂她的话。人们都说:“拿白馍换回个菜窝窝,这就是捣的下场!”

  中国历代有嫡系与庶系之分。所谓的“嫡系”是家中长子,有长子不离父之说,是合法的继承人,百年之后要埋在父亲的脚头。农村实行了互助组、合作社,人靠挣工分过日子,韩家门楼一大家子无法再支撑下去了,韩玉山叫来村干部和姥姥家的表弟来分家,大家最后统一了意见:按照祖传的规矩,长子住门楼里,其他人都要搬出去,家产按三股分,韩玉山要临街的一排房,房子该翻盖了,只拆走门楼两边屋的房顶,空地方留给韩世诚;二门里的院,一打两开,韩世诚住主房,孬牛要西边。

  孬牛提出来各过各的时光,不想看别人的脸色。他要求在院里南北拉一道墙,垒住影壁墙西边过口,改成西北门走。

  韩家门楼在和睦的气氛中立下了分家文书,在场分家管事人都在分家文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从此,韩家门楼又揭开了新的一页。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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