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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炳文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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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炳文 著

 

  陈保省不松手,韩世诚夺着,孬牛用头拱着要他砸,几个人掰着他的手。陈保省两手一软,一头栽在地上,昏了过去。众人把他抬到床上,掐了好一阵人中才醒过来,放声大哭,哭一阵又昏过去了。

  下葬后的第三天,韩世诚两口到坟上去烧纸,陈保省两口已经去过了。

  当天,陈保省收拾收拾家当,带着妻子、女儿就走了。回到总部后,他大病一场。病床前,妻子劝他:“大哥是好意,真要是一板凳砸下去,孬牛有个好歹,咱能过得好?”

  陈保省的牙咬得咯嘣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一拃没有四指近,往槐树庄这条路,我是不再迈了!”

  陈晶还要上学,陈保省写了封长信,让陈晶捎给了韩世诚。韩世诚接过信后,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愣了好大一会儿,划根火柴把信烧了,一桩桩往事化为袅袅青烟。

  

  十二

  

  深秋,淇河的天空格外明朗,天空飘来一簇簇洁白的云朵。地里没啥活了,陈保省的妻子走进韩家门楼跟韩世诚的妻子说:“嫂,家也没活儿了,晶晶住校也不回来,我自己在家怪没意思,你兄弟秋后好胃疼,我想去他那儿照顾他一阵子。”

  韩世诚的妻子笑着说:“去吧,早该去了。你看你哥要捎句话不?”

  妻子来到测绘总队,陈保省自然高兴。吃过晚饭后,保省媳妇生怕把大哥交待的话忘了,赶紧说道:“门楼里咱大娘去世了。老人一生勤俭,病重时还特别交待——不要大办。咱大哥是个孝子,按照老人的要求没有大办。知道你忙,就没给你说。大哥让你不要难过,啥时回来到坟上烧张纸就行了!”

  “知道了。就是给我报丧,我也不一定回去。”陈保省不动声色地说。

  妻子没想到他说这话,瞪了他一眼,掏出一叠现金说:“人都是一心换一心,土地承包后,咱的地与大哥的地分在一块了。秋种夏收,我跟大嫂很少下地,都是咱大哥一个人干,干活的工钱从没提过,卖罢粮食算帐,扣除犁地、买肥料、浇水的钱,剩下的按人头分了,咱分了三千多块,我都拿来了。”

  陈保省不耐烦地说:“以后在我面前别咱大哥长、咱大哥短!我算是看透了,亲的打不断,义的安不牢。在他眼里,我一个堂堂的大干部还没有一个地痞流氓地位高。他娘死了,没给我说正好,省得我为难,槐树庄我是一步也不再迈了。”他看妻子的脸色变了,解释说,“我是国家的人,回到地方上是县级干部,回村里有啥意思!你看看槐树庄那些人的样,三巴掌打不出一个屁,还一个个架子恁大,你不先递个烟,不先开口,人家都不理你!哼,孬牛那个样,还在我面前装大瓣蒜!韩世诚还护着他!”

  妻子说:“你冤死大哥两口吧!怕你错怪大哥,咱嫂跟我说了半夜的话,她说,‘你家老人去世了,跟俺的老人有啥区别?您大哥也是睁眼哭、闭眼泪。咱是办事呢,怕出事,结果还是弄了个这。一个是醉鬼,一个在气头上,闹出点事算啥?’咱来那天,大哥把他自己家有脸面的人都叫了过去,把孬牛收拾了半夜,直到现在孬牛都还不理大哥。大哥两口待咱没说的,就是亲哥也难做到这一步。”

  这些话若出自别人之口,陈保省也许会一笑了之,夫妻本是同林鸟,他媳妇的话,他不能不听。

  陈保省抠了抠鼻子说:“前一阵儿我去中岳庙旅游,抽了一签,给你念念——‘鱼跃龙门已成神,身穿紫袍众人围。衣锦还乡打道府,贵人久等迎福门’。”

  他妻子说:“不要听瞎子胡咧咧、瞎嗒嗒。”

  “这可不是瞎子算的卦,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日有长短,月有圆缺,陈保省的官运近年来不太好,一次次晋升的机会都与他擦肩而过。他认真找过原因,是朝中没人?是文凭不高?还是年龄不占优势?一个个原因找到了,却又一次次被否定了。高山上的葡萄又红又艳,摘不到,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何必呢!跟自己同龄的人,到现在大部分连个商品粮户口还没弄到,自己孬好是个大干部。母亲在世时常说,“人比人该死,物比物该扔。”还劝他说,“不要学过去的地主,盖房一直盖到拆的地步,买地一直买到卖的地步。”老人的话很有哲理,急流勇退也是一种智慧。若用数学来形容他的人生阶段,以前的是加法,现在变成了减法。慢慢地,他对职位的高低看淡了,交往的朋友也有选择了。

  自从上次算过卦后,陈保省一直在思考卦上的文字。衣锦还乡从何谈起?如果转业回去,真有贵人相助的话,那这个贵人是谁?

  不久,陈保省真的衣锦还乡了。不过,他走到鹤壁就安营扎寨了。

  鹤壁市地处淇河之滨,相传因有仙鹤栖息于此地而得名。仙鹤不落无福之地,这里以储量丰富的乌金(煤)而著称,是一座以煤炭工业为主,以电子、化工、建材、轻纺、食品加工业等辅的新型工业城市。

  故地重游,陈保省感触颇深。当年他被母亲抱着,哥哥在后面跟着,来到这里才躲过霍乱,逃过一劫。那时,这里是荒山野岭、鬼狐出没,堪比人间地狱,挖煤、冶炼、烧瓷,无处不是血与泪的痕迹。今非昔比,现在他荣归故里,出任一家宾馆的总经理,可以说是光宗耀祖。

  他走进宾馆,以一个普通顾客的身份吃饭、住宿。一星期后,他以一个总经理的身份出现在大厅里,召开了一个全体员工大会,会上,他说:“你们看看,这是来到联合国总部了,还是来到鹤壁长虹宾馆了?总台上面有美国、英国、泰国好几个国家的时间表;再看看东西山墙上,一幅是南方山水、大瀑布;一幅是日本富士山樱花。这是鹤壁长虹宾馆,是鹤壁对外开放的窗口,要把鹤壁的人文风貌展示给顾客,可大厅里能找到一丝半点鹤壁的影子?”

  “我走遍大半个中国,淇河流域是文化积淀最厚重的区域之一。女娲抟土造人,后人为了纪念她,给她修庙,全国有几座女娲庙?清澈见底、文化底蕴深厚又没有污染的河流,全国能有几条?”

  陈保省抠了抠鼻子说:“我在沿海城市有个朋友,我同首长一块儿到他那儿去旅游,人家很热情,大块的牛肉,整只的烧鸡、烤鸭摆上桌,又是忙着蒸馍、炸油条,费劲不小,首长却不满意。我说,‘伙计,吃这些东西用到你这儿来?拿出世界少有、中国珍奇的当地特产来,领我们到那人间仙境去。他看了我几眼说:‘老兄,站着说话腰疼不腰疼?’我说,‘不腰疼,你到我那儿去,我拿出的都是你平时绝对见不着的东西。’

  “第二年,他带着首长来了。他们一到,我先端上盘无核枣,让他们先吃,我去做饭。我还没打出第一炉火烧,那位朋友就风风火火找到厨房说:‘这枣俺首长不让吃了,想拿走,跟你请示一下。’我说,‘中、中’。他急了,说:‘那我呢?’我指着火烧炉说,‘别急,你再尝尝另外一绝。’他蹦起来了,‘我们跑几千里来这儿,你就让吃个火烧,够意思吗你?’我说,‘让你享受享受皇帝、总统、国家领导人的待遇吧。这火烧用的可不是一般的小麦面粉,是淇河岸边的优质小麦面,历朝历代都是贡品。解放后,中南海、人民大会堂用的都是俺这儿的面粉。’我把面揉好,往面板上‘啪啪’一甩,葱花、小磨香油一抹,五香粉一撒,往鏊上一搁,哧啦啦地响,香味儿就出来了。

  “火烧一端上桌,他们酒也不喝了,菜也不吃了,都说从来没吃过这么焦香酥脆、香喷喷的火烧,个个撑得弯不下腰。回去后,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你那儿的无核枣、焦酥火烧真是人间美味,啥时候能再饱饱口福?’我说,‘来吧,到河里洗洗澡、钓钓鱼,够串酸枣摘个梨,体验一下啥是人间仙境吧。’

  “来到鹤壁我去了几家饭店,发现都有一个通病:川菜流行上川菜,粤菜流行上粤菜,结果是啥也没做成。人家多少代才创造出一种风味,你吃几顿就学会了,那可能吗?做饭的奥妙深得很,炸葱花谁都会,为什么有的人炸出来满厨香味,有的就炸不出来香味?同样一条鱼,人家做出的是奶汤,你做出的为啥是清汤?北京烤鸭全国有名,不少师傅专门去学都学不来。绝招就在炭上,只有苹果木炭才能烤出香气四溢的烤鸭。”(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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