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牛公务员”
是如何炼成的
“民心工程”成摆设,问责不能成摆设
不比不知道
一比吓一跳
送礼清单真是“莫须有”吗?
崔炳文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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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炳文 著

 

  满囤也跑来了,他听出了话音,搬梯跟猴一样爬到房檐上,眨眼工夫可摘下来了。

  驴也不叫喊了,鸡也不飞了,槐树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河水没有往日的喧闹,小鸟关闭了歌喉,就连“布谷-布谷”叫个不停的杜鹃,也不知道躲到哪了?整个淇河都静了下来。

  三爷坐在河边的柳树下,像一尊石雕,威严而庄重。在这里听不到驴叫喊的烦躁声和儿媳妇的辩解声,他想静静。

  三爷,他是淇河的一位优秀儿子。淇河的历史有他书写的浓重一笔,他为后人树起一座丰碑。当年,他大哥主外,他主内,一对好搭档,韩玉佩为社会作出的贡献与他是分不开的。可惜他大哥去世太早,外界的关系他没接过来。扈全录曾说过:“韩家兄弟我能得一人,淇河一带归我,如囊中探物,可惜,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淇河上有他没我,先下手为强。”他先走了一步,打韩玉佩黑枪。扈全录恶贯满盈,两手沾满人民的鲜血,还没等算计三爷,已经成为八路军的阶下囚,自尽身亡。

  解放时,老拧劲当干部夜里睡不着的原因,是有韩玉山在。他想尽各种办法要把韩家门楼划成破落地主,不让韩玉山入党,当干部。土地归公后,韩玉山为老拧劲提过好多建议,都是他说东,老拧劲偏往西。就是前面有眼井,韩玉山不吭他还绕绕,一说他,就跳里了。他要韩玉山封住自己的嘴巴。到了韩世诚当干部时,三爷成为他的好参谋。淇河岸上要逐渐形成“地成方、树成行、渠成网”,这也是老人一生的梦想。多少年来,地里不能长棵树。就是长棵树,还不到鸡蛋粗,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想着,不是想当锄把,就是想当锨把。人们都说树大招风,看来树不大也招风。

  村里成立了林业队,三爷任队长,他说:“家有家规,村有村规,国有国法。”林业队以村支部、村委名义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其中一条是:砍一棵,栽十棵,罚五十棵的树钱。规矩立下了,人人遵守,一视同仁。林业队的人轮班巡逻,昼夜值班。习惯成自然,全村形成了人人栽树,人人爱护林业的好风气。土地承包后,村里决定给他一些补助,他笑了说:“为挣钱,我也曾低三下四,失过人格、尊严;为挣钱,我也曾光明磊落挣到兜里一些钱,兜不大,也没装满。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土都埋住脖子了,我不要了。”省报整版登过他的事迹,省政府命名他为劳动模范。开会他不去,他说,让年轻人当吧,我恁大岁数了,不值了。他说不去,就是不去,县里的小车在他身后跟着,他不上车,没办法。上午车走了,下午,他去给人家叫媳妇。村里哪家的媳妇生气回娘家不来,他一叫就来。他不说糊涂话,不自私,谁错吵谁,答应的事一定做到。人格的魅力,不是大话吹出来的,也不是金钱买出来的,是个人的造化。人间的事,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三爷在他儿媳妇面前,没招了。

  常言说:人老腿先老。“得了风湿腿,抓药磨破嘴”。这种病是老年人常见病,年轻时不很明显,到了老年就成了“气象台”:刮风下雨腿先知。三奶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离不开拐棍,做饭刷锅自然是做不了了。世儒、世信弟兄俩一商量,别让俩老的做饭了,一家一个老人,活养死葬,一管到底。世儒提出让三奶跟他过,理由是母亲劳累了一辈子,这时不能干了,歇歇吧。他家娘们不下地,好照顾老娘。还有就是他家娘们脾气好,自从进到韩家门,娘俩从没吵过嘴,心中没隔阂。世信是经常不在家,乡里经常抽他帮忙,老父亲能帮小昌妈做点活。一个老人,不说饭孬好吃碗饭就妥了。他没法言出口,小昌妈嘴甜心苦,老母亲跟他过,应活十年,一年也活不到头。分开不到仨月,偷煮鸡蛋被三爷发现了。

  太阳无声无息地移到了正南方。

  世儒来了,他没有说一句话蹲在父亲的身边。世信也来了,他大远放慢了脚步,掏出香烟,没有点着。村头又出现了三奶的身影。世儒说:“爹,二弟也来了,你看,俺娘也来了。回去吧!小昌妈那个嘴,你还不知道她,您能跟她一样?孝敬是出自内心的,不是争来的。回去吧,把大哥叫去,说一说,你跟俺娘都跟我过,吃孬吃好,你大儿媳妇心眼平和,嘴没恁厉害。回去吧,家丑不可外扬呢!”

  “你走吧,我想静一静。”三爷停了一下又说,“我大哥活到五十四岁,我二哥二十多岁就死了,我今年七十多了……唉,我啥没经过,啥道理不知道。你回去吧!”

  太阳落山了,三爷终于回到了家中。他坐在石头墩上,仍然一动不动,木呆呆的,一点表情都没有,与河岸上所不一样的是地点位置换了。

  世儒媳妇走来,端碗糖水过来说:“爹,喝口水吧。”

  “不喝,端走吧。”三爷说。

  “爹,我给您做碗汤,一会儿就熟了。”世儒媳妇说。

  “不吃,我跟她过呢,谁的东西都不吃。别端,让她看见了,给你难听话。”三爷说。

  话没落地,小昌妈从街上走来,腾腾走过去,从屋里端出几个鸡蛋,放在三爷的面前,一点愧疚都没有,说:“嫂,您都听听,清早我就煮这几个鸡蛋,就成事了。是我吃了?反正我这媳妇也不孝敬,也不会逞能。来到这一二十年,也没办啥没材料事。”

  世儒说:“别说了,去做饭吧!”

  “饭我还敢做,叫你兄弟做吧。就是做山珍海味呢,我也不说啥。”小昌妈说。

  三奶从屋里拄着拐棍出来说:“昌妈,谁也没说你啥。他老了,糊涂了,土埋住脖子了,会争嘴吃了。叫你丢人了!”

  “我说这不是真的……”小昌妈好像受委屈似的。她还要说下去,看到世信从街上走过来,又说:“咋,锅里的鸡蛋我说不叫你舀了?”

  世信大喊一声:“去给咱爹做碗汤,打俩鸡蛋。”

  世儒说:“别去了,你嫂做好了。”

  碗端来了,三爷像没看见一样,仍像雕塑一样,所不同的是他的眼皮在闪动。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碗中的挂面与鸡蛋结成一块,三爷仍然没动。世儒把饭热了热又端过来,俩手捧着说:“爹,你接住吧!”泪水簌簌地落下来。世信也哭了。院里成了一片哭声。

  鸡归窝了,小黑狗卧在三爷的身边一动也不动。三奶说话了:“去把你大哥叫来,你爹是死是活都到跟前。”

  韩世诚来了,他走到三爷跟前说:“三叔,往屋吧,外人听到是个啥呢,敢说都成他家的戏了。”他拉起三爷走到屋里,扶他坐下。世诚、世儒、世信都拉个凳子坐下。

  三奶先开口了:“您爹真没材料了,以前可没这个样。我不是夸奖你爹,咱家也穷过,也富裕过,吃饭从没嫌弃过饭咸了、淡了、不好吃了。有窝头有白馍,都是拿窝头。走亲戚无论大小碗都是一碗。你姥爷专门赶集买个大碗,给你姥娘说,‘省得女婿都是一碗,饿肚回去’。那一年不成景,我跟你爹去山里换炒面,你姥娘给我做的陪送缎袄,拿去,到哪儿,哪儿不要。有一家娘们拿着看了看说,俺也没闺女,要是男人棉袄俺都要了。你爹说,我这件棉袄要吗?脱下来换半布袋炒面。回到家,给你这个拌一碗,那个拌一碗,最后拿个大碗拌一碗端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了。我说,你吃得怪快呀,你爹说,儿是近的,咋,侄是远的?又拌一碗笑了说,还有一个侄呢。而你爹一口都没吃,他说,嘴是过道,吃也过,不吃也过这一夜。养儿养女防备老呐,你们都娶妻生子,我当娘咋说你们呀?”三奶说不下去了,哭了起来。

  世信也哭了说:“娘,我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听你说俺爹没材料。不知道哥,你忘了没有,在大伙食堂,清早咱爹打饭,一勺舀出个面疙瘩,咱爹给你抄碗里,你又给我碗里抄,我用筷子一迎,面疙瘩掉地了,咱娘看了很可惜了,说咱爹,‘几十了算没材料,你用筷子给他夹开,也没这一场了’。婆婆没生儿媳妇,她没这个亲情。从明天开始我做饭,事过去了,我再说别的您也不叫。”

  世儒说:“兄弟,你也别说我给你难看了,咱爹娘都在我这吧,你给小昌妈做好工作就行了。”

  三奶说:“你们说得都不行,我给你爹做饭吃,只要我能爬动一天,我伺候他一天。”

  韩世诚说话了:“我赞成三婶的话。咱原本不该把俩老人分开。老夫老妻相互照应些,心理上有种寄托感。一递一年提供吃粮、烧煤、看病的事。你们说中不中?”(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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