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恐慌“国旗让天狗吃了”
崔炳文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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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炳文 著

 

  孬牛的鸭子已经死了一多半。院子里有个多年不用的红薯窖,凡是死的鸭子一律入窖。小满囤说:“爸,我去看看俺石头哥的鸭子死了没有,问问他是咋回事。”

  孬牛把脸拉多长,说:“憨吧,家丑不可外扬,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就是不长心。死的都扔到窖里,不能咱掏钱给人家买笑话听。”他一扭头看到又一只鸭子蹬腿了,指着给满囤说,“快点,快点,你个晕头獾,是那一只,我的猪爷哎!”

  因为死得多,不是这只蹬腿,就是那只伸脖子,小满囤看得眼花缭乱,累得晕头转向。一听到门响,爷俩赶紧盖窖口。孬牛故作镇静,点上一支烟,像没事人一样问:“谁呀?”

  “我,开开门吧。”韩振淇在外边叫门。

  孬牛把门只开一道缝,自己挤出来,随手又把门关上,用锁锁上门说:“有事?”他很警惕地看看韩振淇后面带编织袋没有。

  “孬叔,我看看你的鸭子有没有败症?”

  “没有,没有,都是活泛泛的。没有别的事吧?我去买盒烟。”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见韩振淇走进自己的家门时,四周没有可疑点,他才放心地蹲下,抽起烟来。

  

  二十五

  

  淇河岸上的野菊花到了盛开的时期,那一束束、一簇簇、一片片雪白色的、紫蓝色的花,像星星、像雪片、像瀑布,把淇河装点成人间仙境。从菊花的药用价值讲,淇河野菊花是菊花中的上品。

  天高气爽,在这仙境般的淇河岸上,在这菊花婀娜多姿、争奇斗艳的花海中,又锦上添花的是在那花丛中钻来钻去的鸭子。

  孬牛来到河边。他听人说了石头家鸭子的状况,摇了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一家的鸭子,他在天外呢?不是吹的,他走的路,还没我过的桥长。我喂的鸭子快死光了,他比我能?”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满河滩的鸭子一只比一只肥。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在烟盒上磕了磕,噙在嘴里,自言自语地说:“他妈的,阎王爷还长个偏心眼儿。哼,我非给他掰过来不可。”脸上露出了一丝奸笑。

  孬牛回到家,喊来儿子满囤说:“下窖,套车。”

  小满囤不理解他爸的意思,挠挠头问:“爸,下窖干啥?都是死鸭子。”

  “你知道啥,死鸭子也是钱买的,拉到地里上白菜,一只鸭子长一棵大白菜。下窖拾。早晚听恁爸的话没错,我能害你?”

  小满囤吭吭哧哧下到窖底,孬牛在窖上,俩人装了满满一车死鸭子。套上驴,孬牛在前边扬鞭催驴,满囤在后跟着,出发了。

  驴车快到路边拐弯处,小满囤说:“爸,俺三爷在前边呢。”

  “怕他干啥,也不给他要吃要穿,他能管住咱?咱是光明正大往地里拉的。你爸一辈子怕过谁?”

  三爷站在路边,两手握着锨把,憋着气,光等驴车拐弯呢。孬牛扬鞭刚喊:“嘚儿驾。”三爷一锨夯过去,正打在驴头上。

  驴调过头,顺着原路跑得飞快。

  “吁,吁——”尽管孬牛大声吆喝着,他的号令也不灵了。驴车颠簸着,死鸭掉了一路。他看也撵不上驴车了,勾着头,红着眼说:“三叔,俺二嫂又没给你煮鸡蛋不是?没给你煮鸡蛋,那能怨驴吗,给驴身上出啥气?”

  “你有点人性没有?”三爷气得嘴直哆嗦。

  韩振淇闻声跑来问:“孬叔,咋了?”

  三爷气愤地说:“他配当叔吗?他的良心叫狗吃了!”三爷点着孬牛的头说,“你端着屎盆一次次给孩儿头上扣,你活鸡换死鸡,把孩儿的一棚鸡全毁了!不吭你,你认为你多能呢?你一撅屁股都知道你屙的啥屎!你又来这一手呢?这几天我都看着你呢。你狼心狗肺又想来毁这一棚鸭!你是个人吗?”

  孬牛没话说了。他没想到自己的把柄被老人抓住了。他的脸白一阵黄一阵,只得找坡下驴,变了口气说:“三叔,你说死恁些鸭子,不埋到地里,在家臭半道街,恁近的人,我能那么做不能?你屈死我得了!”

  韩振淇听明白了,笑了笑说:“三爷,让孬叔给地里埋吧,他的鸭子是勒死的,不传染。”

  孬牛又抓住理了,鼓着肚蹦起来说:“你咋知道我的鸭子是勒死的?你啥时候到我家都给我勒死了?”

  “孬叔,我啥时也没到你家去。俺的鸭出现这种情况,我去给你说说,你不让我进你家的门。我问你有败症没有,你说都活泛泛的。”

  “你没进我的家,你咋知道我的鸭是勒死的?你是诸葛亮,会掐会算?你爹都够能了,你比你爹还能?”

  路过的人都停住了脚步,喜欢看热闹的人大老远跑来了,人越来越多,在场的人都被韩振淇的一番话震惊了。就连三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走到石头跟前说:“他不是个人,不搭理他,走!”

  韩振淇推开三爷的手说:“满囤弟,你去把车赶过来。”

  孬牛更有精神了,说:“满囤,快去,你个晕头獾,还愣啥,快去。”

  小满囤跑回去,把驴车赶回来,一边走,一边拾路上的死鸭子。韩振淇掂起一只,拔去脖子上的毛,一根丝线深深地勒在鸭子的皮肉中。孬牛瞪大了眼睛,他倒出了一口气。当他听完韩振淇的解释后,又来精神,一拍屁股:“我日他祖宗!我现在就找他去。”

  “别去了。”韩振淇说,“人早跑了,门早封过了。”

  孬牛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说话了。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开了,连一个劝他的人都没有,也够没趣了。

  韩振淇把三爷搀扶到鸭棚前,搬凳子让他坐下,又给他倒碗水。三爷端着碗长叹一声说:“孬牛长成这种材料都怨我,你二爷死时,他才仨月,全靠你三奶把他养大了。为了你二爷不断这个根儿,那真是噙住怕化了,抱着怕吓着,怕他热,怕他寒,又怕他饥,怕他撑。一家人都看着他的脸说话,怕他哭,他一哭,全家人心里都不好受。娇养儿,无义子,一点都没说错。他小时候也很乖,想要钱,知道离开我不成,会叫叔,嘴可甜,晚上提便壶,白天倒洗脸水。现在我没用了,几十年来,过年过节的,没给我端过半碗菜,没给你三奶买过一块糖。有一次,你三奶在大槐树下起不来,叫他几声,他没去拉一把。为了他,我没少作难,咱为啥对陈家那么好?他把人家的媳妇逼死了。晶晶她妈找人说媒时,晶晶她姥姥家的人非让我去给他们签字画押,才成了这一家亲戚。让他到大同避难,过着有家不能回,寄人篱下的生活,就这还不老实,窑不下,整天跟满囤妈在一块。人家才是个13岁的小姑娘,他把人家玩了。人家大人逮住后,非要弄死他不可,后来派人送信让我过去,我到那儿人家也不知道关他多少天了,瘦得不成人样。他怕我不管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叫叔叫得人心寒。咱送给人家很多钱,答应娶人家,才算了结。一家出一个没材料的人,闹得几代人不能安宁。

  “你爷在家时,一夜得起来转悠好几次,生怕全村有闪失。陈老二他娘熬寡能熬得很干净,孤儿寡母平安无事,那是咱家看护得紧。在那动乱年代,不是咱家,她早叫人家抢跑了。你爷给外走一次嘱咐我一次,‘兄弟,陈家有个闪失,大家都要笑话咱弟兄没本事呀!’我也养成了习惯,一夜不起来几次,心惊。孬牛这个人,狗改不了吃屎。有一天夜里,他趴在晶晶妈的后窗户下,我说他,‘你赶死命憋呢!我再遇见你,咱有死有活。’不是冤家不聚头,我是前几辈欠他,这一辈子该生他的气呢。走路要走正道,做人要有志气,不怕身微,就怕志短。我很佩服你爷,咱家不是官宦,没有万贯家财。你爷靠志气,走正道,把生意做到八州十三个省。你爷不是秀才,不是文人,靠脸面,与上层名流结交了很多朋友。一面做生意,挎包里从不离书,只要他在家,整夜整夜不吹灯,一看就是到天明。(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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