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9月5日,微博上一则名为《传温州信用挤兑涉案几十亿,再现中国式金融危机信号?》的帖子引发网友围观。尽管帖子很快被删掉,其作者也解释说:“不是银行发生挤兑,是放‘老高’的人跑了,出钱的人担心提前收款!”但一股担忧情绪还是蔓延开来。
在当地,所谓“老高”指的是专门从事民间贷款的人。
在温州本地的“703”论坛上,类似欠钱不还“跑路”的帖子屡见不鲜,在这些帖子背后,担忧、焦虑的情绪不断被放大。
温州民间借贷“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一旦某个环节出问题,很可能导致“多米诺”效应,最后倒霉的,是实体经济。没有实体经济支撑的高利息是击鼓传花的游戏,一旦崩盘,谁来接最后一棒?
已经至少有16起老板“失踪案”
9月初,温州市龙湾区百乐家电女老板突然“无故失踪”。
9日上午,记者赶到位于温州市城中街26号~46号的百乐家电所在地,发现百乐家电两处门面的卷帘门均紧闭着。
与百乐家电一街之隔的一家空调维修店老板说,百乐家电还有另一个名字——郑菊珠家电行,老板正是郑菊珠。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来询问他关于百乐家电的情况,“前天晚上有一群人在那儿喊,还有人想把卷帘门撬开,搬东西抵债。”
之前8月底的一天,同样毫无征兆,位于温州市炬园西路130号的“耐当劳鞋材厂”突然停工,原因也一样:老板失踪,或与高利贷有关。
“上午还开着门,好好的。”与鞋材厂紧邻的一家小吃店老板说,“谁知道下午就锁住大门,不让人进了。”
“老板跑了,厂子现在被卖掉了,听说卖了60多万元吧。”之后看到很多人来要债,他才听说。
再早之前的4月份,位于温州市机场大道618号的“江南皮革厂”老板黄鹤也突然“不知所踪”。
流传于温州的一则笑话说,黄鹤在失踪前一天,还有担保公司的人要借钱给他,并且此人还把500万元送给马上要上飞机的黄鹤——据说这是黄鹤失踪前“笑纳”的最后一笔借款。
……
“近几个月来,媒体公开报道的已经至少有16起老板‘失踪案’。”一位长期关注温州民间借贷的媒体同行告诉记者。
“做‘老高’比做老板来钱快多了!”
记者了解到,此次郑菊珠拖欠款项涉及百余户人家,总金额约3亿元,其中现金1亿元~2亿元,票据约1亿元。这些债主的一个共同点是,“听说郑菊珠赚钱有道,信誉极佳。”随后他们就把钱“放”在她那里,这其中有一部分是货款。
“做‘老高’比做老板来钱快多了!”在温州采访期间,记者不止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假如放出去100万元,按照月息5分来算,一个月利息就是5万元,一年下来就是60万元,”温州市市场营销协会副会长、温州市诚鼎房地产营销咨询有限公司董事长徐良溪告诉记者,这样的来钱方式比一般做实业“要快得多,高得多”!
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周德文表示,大多数中小企业的年毛利润率不会超过10%,一般在3%~5%。
所以,尽管明知道风险巨大,很多人还是乐此不疲,“利息会随着资金的倒手,越变越高,只要链条不断,参与其中的人都会稳赚不赔,何乐而不为呢?”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
据中国人民银行温州中心支行7月21日发布的《温州民间借贷市场报告》显示,温州大约89%的家庭、个人和59%的企业参与了民间借贷。
像“炒楼”一样“炒钱”?
尽管接二连三遭遇老板“跑路”,这里的民间借贷似乎仍未降温。徐良溪对此显得很是担忧。
“温州人都很精明,凡是能发财的机会,都会被他们发现,”徐良溪告诉记者,“这次的民间借贷,跟温州人以往‘炒房’类似。”
这次温州民间借贷危机,某种程度上也是“炒作”的结果。
“民间借贷最基本的分三部分,”徐良溪说,“借款人、放款人和担保公司(或担保人)。”其中,担保公司(或担保人)起着重要作用。
“一般都是担保公司或担保人将一些人手中的钱组织起来,再统一放出去,”徐良溪说,“可能贷的时候利息是5分,再放出去就变成1角了。”
值得注意的是,担保人身份并非一成不变,借款人、放款人随时都可能变身“担保人”,这样,最终结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借贷——放贷”网。
如果将网上的每个节点都看成一个一个的投资者,贷款最终还是要落到实体公司身上。
“他们最需要钱,但付出的代价可能最高。”有知情人士如此分析。
“甲以4分月利息把钱贷给乙,乙再以8分利息贷给丙,丙继续以1角利息贷给丁……”当这笔钱到了真正需要的人手上时,“已经不知道倒了几手,利息翻了几番了。”徐良溪解释说,就这样原本利息不高的贷款,一步一步成了高利贷。
徐良溪说,很多人都只顾着“炒钱”,而不顾后果,一旦某个环节出问题,很可能导致“多米诺”效应,连环受害,最后倒霉的是实体企业。
有钱人的钱无处可放,
需要钱的人却贷不到
9月9日,记者在温州城西一处工业园区看到,这里密密麻麻分布着服装、鞋、化工、机械等各种公司,小至平房家庭作坊式,大至高楼车间,基本都处于开工生产状态。
但这些似乎只是“表面的繁荣”。
在周德文看来,温州地区中小企业对资金的需求,可用“求钱若渴”4个字来形容。
“目前,温州已经有20%的中小企业处于停工和半停工状态。”他说。
对于温州大部分中小企业来说,他们都需要资金的保障来维持、扩大生产经营,但现实是,在目前银行银根紧缩的情况下,“从银行贷款太难了”,徐良溪告诉记者。
“现在温州的情况是:有钱人的钱无处可放,需要钱的人却贷不到钱。”华泰证券分析师张力告诉记者,他将温州目前出现的这种现象根源归结为“国有经济ⅴS民营经济”之争。
张力表示,由于今年以来货币政策不断收紧,现在温州中小企业基本贷不到款,“并不是说没钱可贷,而是不放贷。”
张力说:“石油、化工、电力等国有大型垄断企业,由于信誉高,人脉关系好等原因,不愁贷不到款。”这样的一个直接结果,就是“逼迫中小企业只能走民间借贷的路”。而一旦走上这条路,很多企业就难以翻身。
周德文了解到的情况是,温州民间借贷大约达1200亿元的规模。“大量的闲钱,对应的却是少得可怜的投资渠道。”张力说,“以前温州人热衷炒房,现在国家出台限购政策,致使炒房增值的渠道也被堵。”在张力看来,温州民间很多闲钱正是因为无处可去,才钻了民间借贷的空子。
“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温州因民间借贷导致的破产情况现在已经非常严重。”在周德文看来,“很多企业可能刚开始是3个月的短期贷款,到期还不上,就会续期,到了第二次约定期后,可能还是还不上,到头来企业老板只能‘跑路’。”
此前有专家提醒,温州目前的这种情况可能会演变成类似美国的“次贷危机”。财经评论员叶檀对此则更显悲观,“如今实体经济资金池紧缩得就像大旱期间的鳄鱼池一般”,如果相关部门不能采取有效措施,“金融市场的崩溃将不可避免”。
周德文对此也表示担心,并坦言:“今天温州的民间借贷,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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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以来
温州“跑路”事件
从4月份开始,温州“跑路事件”明显增多。4月份,位于温州龙湾区的江南皮革有限公司董事长黄鹤失踪,欠下巨额赌资;温州波特曼咖啡因经营不善,企业主向民间借入高息资金,最终导致资金链断裂出走,相关门店停止经营;位于乐清的三旗集团董事长陈福财,因为资金链出现困境、企业互保出现问题而出走。
6月份,温州铁通电器合金实业有限公司的股东之一范某出走,估计涉及上千万元民间借贷;位于乐清的浙江天石电子公司老板叶某出走,据传叶某欠下7000万元巨债无法偿还;7月份,位于温州龙湾区海滨街道的巨邦鞋业有限公司老板王某出走,据传其参股一家担保公司,涉及资金约1亿元。
8月份,根据已经公开被证实的信息显示,位于温州瓯海区的锦潮电器有限公司老板戴某失踪,原因可能是其参与经营的担保公司出了问题;位于温州鹿城区的耐当劳鞋材有限公司宣布停工,传言老板戴某因欠巨债潜逃。
“温州式”困境多地显现
当下的民间借贷不论是规模还是利率都几近“疯狂”。以往是经济比较发达的地方,民间借贷规模汹涌。但现在,经济落后的地方也开始疯狂放贷。放贷现象也大规模入侵资本市场,截至8月31日,64家上市公司的170亿元委托贷款大多流向了中小制造企业。
今年以来,不光温州,全国各地均发生过由民间借贷导致的风波。
媒体报道,辽宁省银行信贷紧张,有2/3的企业贷款需求无法满足,迫使中小企业向小额贷款公司和民间借贷,目前沈阳市及辽宁省民间借贷年利率达20%以上,而小企业的平均利润只有5%~8%。
江苏泗洪出现“全民放贷”风潮,借贷利息飞速攀升,“一时间泗洪街头宝马、奔驰名车云集”,但数月后,借贷大户失踪,放贷者人心惶惶,“全民放贷”变成“全民追债”,并发生了追债血案。
7月厦门融资担保有限公司遭遇金主挤兑,造成流动性危机,引爆了厦门市整个担保行业的信任危机,目前至少有4家担保公司面临被客户挤兑,总债务额可能涉及超百亿元。
而在内蒙古鄂尔多斯,资金80%依赖民间借贷市场,民间借贷规模估计在2000亿元以上,最高年利息在60%以上。2011年,鄂尔多斯房地产估计新开工面积达1300万平方米,施工总面积达2300万平方米,意味着当地人至少拥有人均10套以上房子……
(据《齐鲁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