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语文教育被指“陷入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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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叶开称中小学语文教材内容品质低劣,名作遭大量篡改
我国语文教育被指“陷入危险”

 

  核心提示   作家叶开在阅读了女儿的语文课本后发现,很多课文品质低劣,入选名作亦遭大量篡改,“这样的课本简直是一堆垃圾”。

  作为《收获》杂志的编审,一位职业文字工作者,叶开以笔为飞刀,掷向中国的语文教育。“语文教育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他说,“我们只能自我教育,让孩子读到世界上最好的文字。”

  语文教育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廖增湖有过两次难忘的作文经历。

  第一次,女儿乔乔的班主任要求各位家长写一篇命题作文,题目是《我看考试》,优秀作品将选登在校报上。

  42岁的男人将自己对考试的恐惧和绝望写成文章,改了两遍,交给老师。之后,就没了下文。很久以后,女儿拿回报纸,他“拜读”了被选上的文章,都是对考试热情洋溢的歌颂。他这才知道,此类应景之作是有格式的。

  2007年,他应江苏《现代快报》之邀,写了一篇江苏省同题作文《怀想天空》,结果被资深语文教师判定离题。

  两次经历不仅难忘,也颇让他尴尬。

  廖增湖还有个身份——作家。在圈子里,他笔名叶开,素来以文章不落俗套著称,几部长篇小说的口碑很好,被评论界称为“上海的王朔,中国的拉伯雷”。

  后来,女儿学到三年级第七单元48课《智烧敌舰》时,遇到一个问题:“三国里谁最有智慧?”女儿刚看过《三国演义》彩图本,觉得答案应该是:孔明和庞统。叶开在一旁看了,颇开心:“孩子是真看明白了。”但次日老师批改此题时,给了女儿一个大红叉,因为标准答案是:诸葛亮。

  这太荒诞了。叶开有些愤怒:“这么干,简直是误人子弟!”

  从那时起,他花更多时间留心女儿的语文课本,一看吓了一跳,很多课文品质低劣,入选名作亦遭大量篡改,“这样的课本简直是一堆垃圾。”

  2009年,他的朋友,《语文教学与研究》主编晓苏请他开个专栏,叶开正憋着一肚子话,于是一口气写了12篇专栏文章,批判语文教材和语文教育的现状。他给专栏起名“语文之痛”,引起各方关注,而今年前不久,又出版新书,题目直截了当——《对抗语文》。“语文教育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他说,“我们只能自我教育,让孩子读到世界上最好的文字。”

  随意篡改“更光明”

  乔乔使用的是上海本地编写的教材,语文教材按照不同的主题门类,分成若干个单元。很多文章停留在粗糙的说教层面,语文课变成了思想品德课。

  叶开说,语文教育的核心,不是意识形态的道德教化,不是思想改造,而应是让孩子们认写文字、阅读经典。

  在道德说教单元,能套进去的名篇经典其实很少,仅有的几篇又会被编撰者削足适履,加以低劣的改造,很多文章变得毫无营养。

  巴金的《鸟的天堂》被选入教材后,叶开花了两个晚上,将原文和课本中的修改版做了对比。他的结论是:改得很糟糕。

  比如,巴金写清晨阳光照在水面上,也照在树梢上,“一切都显得非常明亮”,课文中被改成“一切都显得更加光明了”。叶开觉得,“光明”远不如“明亮”自然,有故意拔高意境之嫌。

  再比如,巴金写小船缓缓动了,“向河中间流去”,这里的“流去”在课本里被改成“移去”,两者意味微妙间迥异,叶开直呼,“这样随意篡改,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思维?”

  类似的细节还有很多,叶开说,原本巴金用得很精妙的一些词句,被改动后,成了“课本垃圾”。

  “不署名”潜规则

  “我们的课本设定孩子都是笨蛋、无知者、很低级。”12月1日,叶开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所以才会有那些低级的、随意篡改、粗制滥造、幼稚的课文。

  小学语文教材上海版四年级二册,共8个单元,40篇课文,只有第一单元第一篇的《燕子》署名作者是郑振铎,其余都没有作者。课文不署名,违反了《著作权法》的相关规定。

  “不署名”就像一把尚方宝剑,被那些教材编撰者拿在手里,随意篡改别人的文章,其中一些被改得面目全非,甚至只是取了原作一个写作主题,其实也可以说是变相剽窃。但如此之举,俨然行业潜规则,没人出来说破。

  那些无名之文中,有一篇《餐桌上的大学》,原来是意大利作品,却被篡改成中国作品。原文中的父亲晚餐后斟了一杯红酒,听孩子们汇报一天的学习收获,进了课文,文章主旨没变,但细节全部篡改,比如外国男孩费利斯改成中国男孩雨生,红酒改成酒等等。

  叶开说,教材的编撰者难道不知道,中国人很少有饭后喝酒的习惯,一般是饭中饮酒,真要想改,为何不能认真思量一下,改成“泡了一壶茶”或者“点起一支烟”呢?“在改别人的文章时,基本的细节和前后逻辑要通顺吧。”

  “另一种毒素”

  在中学语文的课堂上,朱自清的散文在众多课文里傲然孑立,但这样的名篇,一旦与陈旧的教学相遇,就会释放出“另一种毒素”。

  在统一的教案和教学大纲的指导下,《荷塘月色》会被语文老师讲解成,该文反映了“大革命失败后,作者内心的苦闷和彷徨”。“这不仅是破坏,而且是误导”。

  事实上,当时的朱自清,除了苦闷外,最后选择了超然的态度,他的小资阶级家庭背景和交友的趣味,让他养成独特的人生观。而这一切,自然不会被语文老师解读。

  叶开说,语文不是独立的、封闭的领域,不是特种行业,它需要不断链接、不断去发现。

  如果说语文教材出了问题,能够有老师来扳一扳,可能还好一些。语文老师应该是个“救生者”的角色,在关键时刻将孩子从陈旧的教案中解救出来。

  但很多时候,“老师拿个棒子把学生敲昏,然后再把这些东西灌进去”。12月1日,一位高级语文教师看完《对抗语文》后,给叶开发来短信:“教师不是单独的一个职业,可能同时肩负父亲或母亲的责任,这样想,你的体会才能更深。”

  “文字谎言的堆砌”

  叶开从华东师大毕业时,在作家马原和格非的劝说下,留在上海郊区一所职业中学教基础语文。因此,他根本不是一些质疑者眼中所谓的“外行”。

  叶开以教师的眼光说,有些文章虽然没有经过太大篡改,但本身就存在问题,不适合选入语文课本。

  另一篇出现在语文课本里的名篇——《大堰河,我的保姆》就是如此。这首诗,可以说是一代人的集体记忆,所以当叶开对这首诗提出疑问时,一位网友坚决捍卫说,他每次读到这首诗,都会感动得泪流满面。

  这首诗的爱憎如此分明:“爱保姆,恨父母”。但在正常的逻辑下,谁会恨父母而爱保姆呢?叶开搜集了几份有名的教案,它们对课文核心思想的解读,居然和当年叶开上学时并无差别:“通过分析人物形象,理清诗人情感发展的脉络,体验诗人对劳动人民真挚、热烈的感情以及对旧世界的仇恨和诅咒。”

  长期课堂标准化灌输的教育,永远千篇一律的强迫性理解,让学生们对这首诗充满了习惯性情感。叶开说:“这样的爱恨逻辑,从阶级立场出发,而不是从具体的人性出发,真的符合逻辑吗?”

  叶开说,这样的文章不该选入语文课本,那些所谓美的段落更不该让孩子们背诵。首先它“不真实”。说白了就是“文字谎言的堆砌”。

  韩寒也讲过一句话“撒谎就从作文开始”。叶开觉得有道理,“我就不让我女儿撒这个谎”。

  “我发现我不是一个人在愚公移山。”叶开说,比如在浙江,20多位语文老师自发组成研究小组,推出《救救孩子:小学语文教材批判》一书;而早在2002年,东北一位基层教师自制语文课本实施教学的案例也被媒体曝光。而在对抗语文上面,郑渊洁和韩寒也走得很远,前者自做课本,教育儿子;后者拒绝课堂,独立闯荡文坛。

  冬日的风寒意袭人,叶开若有所思地说:“对抗语文,是一种积极的对抗,别把我当成烈士。”

  (据《中国新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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