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近来，表现抗日战争题材的影视作品充斥观众眼球，其中有一部名为《喋血孤城》的电影，将素有“抗战八年最惨烈一役”的“常德保卫战”搬上银幕。影片以1943年抗日战争为背景，讲述了驻守湖南常德的国民党第74军第57师8000余将士与日军展开生死对决，保卫孤城常德的故事。战斗进行到最后，常德城区已成一片焦土，余程万师长仍率残部死守城西南一角，拉锯搏斗，57师以8000人之众，面对几倍于己的敌人以及飞机、大炮、毒气弹的狂轰滥炸，困守弹丸孤城16天，为中国军队形成对敌反包围和常德光复赢得了主动。全师8000余人最后除几十人突围外，其余全部战死。该电影亮相上海电影节时曾因过于血腥而遭异议，其实，真实的历史远比电影来得更为惨烈。英国《泰晤士报》称“常德保卫战”为中国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其惨烈程度，实在是和平年代的我们难以想象的。

  战略要地 陪都重庆的一道屏障

  从1943年10月上旬开始，皖南、赣北、武汉、信阳等地的日军开始向江陵、沙市、石首集结。11月1日，日军第十一军主力部队5个师团10万人在长达200公里的战线上向南推进，分3路进攻军事要地常德，2个师团对抗牵制鄂西守军，战争阴云迅速笼罩古城常德。

  作为战时陪都重庆的一道屏障，常德是贯连华中五省两大战区的咽喉走廊，也是川贵物资集结中心。日军在作战命令中写道：“我军若将该地占领，东南可监视长沙、衡阳，西方可顾及四川东部，成为足以威胁重庆的战略要冲。”

  早在1943年5月，国民党74军军长王耀武便令57师进驻常德。57师师长余程万，生于1902年，1924年考入黄埔军校第一期。他率领的57师在淞沪会战、武汉会战、上高会战等多次会战中表现出色。余程万对防御战极为擅长，1941年3月江西锦江上游的上高会战中，他指挥57师坚守下陂桥阵地，死守上高城，为其他部队赢得了时间，也为57师赢得了“虎贲”的殊荣。常德会战前夕，蒋介石在开罗会议上向罗斯福表示一定能守住常德，并电谕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与74军军长王耀武：“一定要保住常德，驻军必须与城共存亡。”企图把日军主力吸引到常德，在战略上对日军造成威胁，以便国民党军集中优势兵力反攻围歼之。

  战前准备 选好坟地，转移市民

  1943年11月3日，时年41岁的余程万率部由郊区进入常德城防阵地。临行前，余程万给妻子写了绝笔书：“倘余果有不测，九泉之下再作孪涛（鸾俦）。”

  遗嘱发出后，他即率领全师官兵宣誓：“非将敌寇驱退，决不生离常德”，并指嘱常德城一处高地为战死后的葬身之地。余程万开始有序地排兵布阵，分城郊防御、城墙防御和城市街道3个阶段御敌，准备与敌作生死一搏。余程万还下令城内不留一人。日军围攻常德城之时，城中的16万居民，除少数警察坚决要求留下抵抗外，均已安全转移。

  兵临城下 日军大炮飞机毒瓦斯无所不用

  1943年11月21日，日军向常德东南5公里的沅江之制高点德山，发动多次进攻，由于188团团长邓先锋贪生怕死，稍稍抵抗便撤下孤峰岭阵地，使守德山的169团部队终难支持。23日凌晨，德山失手，守军除100余人突围外，其余全部壮烈牺牲。日军的4个师团直指常德，从西、北、东三面对常德城中的57师8000余人形成牢固的包围之势！

  23日，日军第十一军所属的3个师团，开始以3倍的兵力，配合飞机、大炮、毒瓦斯、燃烧弹向常德城猛攻，57师在四面包围中顽强抵抗，日军进扑3日均不得逞，又继续增援，这时敌人已5倍于守军，他们在常德城各门集中了200多门大炮，从东南西北同时进攻。

  随着常德城保卫战的逐次展开，固守常德城的57师伤亡越来越大，而北、南两面的增援部队又不能立即到达，形势十分危急。于是重庆军委会电令，“中美空军继续轰炸湖内敌船，并任常德制空”。中国空军第4、第11大队先后出动飞机袭击常德外围增援之敌，向常德城郊敌阵低空扫射，并协助地面部队作战。美国14航空队在洞庭湖区域协助地面作战，炸毁敌登陆驳船多艘，日步、骑兵皆有伤亡。

  死守不降 日军故意留出突围缺口，守军视而不见

  日军大本营闻常德久攻不下，极为恼怒，电令限第三师团两天内攻占常德。日军增至6万人，大炮400多门。与此同时，国民党第十军和第七十四军向黄石、石门的阻击日军全力攻击，并占领此二处。

  为了避免陷入被包围之势，日军第十一军指挥官横山勇竟然命令将在常德的包围网开一面，让57师安全突围，好尽快攻克常德，向上级交差，然后回军北撤逃出这个险地。可是，突围的大道开放了整整两天，日军喊话几近哀求，57师誓死与常德城共存亡，为战区主力争取时间。日军从北门、西北突破了若干缺口，守军寸步不让，与敌展开激烈巷战，日军死伤严重。

  到27日下午，8000余名守城官兵，剩下不足3000名。横山勇集中所有炮火逐区分段将常德城完全炸毁，甚至令炮兵推进至第一线，实施零距离射击，由于城内储备炮弹与57师迫击炮口径不合，守军炮兵火力匮乏，因此日军炮火可以没有威胁地抵近射击，但这样的炮击仍不能摧毁57师的斗志，日军开始采取攻心战，向城内散发招降传单，“日军爱护汝等，宜速反对抗战，57师将兵扬起白旗。”身为黄埔一期学员的余程万在传单上批语，“黄埔军事教育，无悬起白旗之一语。”

  殊死巷战

  子弹打完就用竹竿当武器

  11月28日，横山勇下令对常德发起总攻，大量施放催泪弹和窒息性毒气，严令日军第3航空队不顾地面炮火进行超低空轰炸。常德城一片火海，毒气烟雾弥漫，爆炸声天崩地裂。

  由美军空军总司令陈纳德统率的“飞虎队”改组而成的美国第14航空队出动P-40C战斗机连续袭击洞庭湖区域，并在沅江突袭渡江日军，日军损失惨重。同日，中国空军向常德守军投送弹药及牛肉、猪肉各2000斤，还有书刊报纸，并且在返回途中于汉寿围堤湖两岸击毁敌木船100余只。

  11时，日本步兵第133联队第一、第三大队首先从马木桥向城内突入时，中美混合空军团对其进行了猛烈的空袭。强大的空中支援仍旧抵不住日军的猛烈攻城态势，29日，日军以云梯进入东门，57师退守城内。

  此时，余程万清点人数，参战时的8315名官兵只剩500多人，重武器被敌人击毁90%，弹药也消耗多半。因战斗伤亡巨大，57师将常德警察40多人编入部队，从常德警察局挖出战前储备的1万发子弹作为弹药补充，继续与日军展开殊死巷战。

  “鬼子虽然进来了，但每一条街道都让他们前进得那么艰难。连续打了一个星期，子弹几乎打完了，战士们削尖竹竿当武器，有的战士被敌人围住后，就拉响了手榴弹。”亲历此役的老兵吴荣凯回忆。“有一人使一人，有一枪使一枪，无枪则使刀矛或砖石木棒，与敌人死拼。直至弹尽粮绝。”余程万后来回忆。

  12月2日晚，57师在已成火海的常德城步步撤守，最后剩下师部指挥所“仅300公尺左右”的弹丸之地，士兵仅剩300多人。日军曾以“凄绝”形容常德保卫战。

  城破人亡

  8000多人只有83人突围

  弹尽粮绝，城破人亡，援军却久盼不来。余程万知道，赶来援助的51军仍在常德城西百里余外的长岭岗被日军所阻。第十师师长孙明瑾在益家冲遇敌，身中4弹殉国。他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攻到常德南站的第三师第7团援军，向常德方向发出信号后，未见回应，以为守城军全部阵亡，无奈后撤。余程万向第6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发出“弹尽，援绝，人亡，城已破”的最后一电后，决定突围求援！孙连仲接到电报后眼含热泪，悲恸欲绝。

  突围前，余程万望着这一片火海，不禁潸然泪下。随即，他率领余下200名将士横渡沅江向南突围。上岸时，与日军遭遇，且战且走，其他人都跑散了，只有副官旷文清和一名卫士跟着余程万一起向西北方突围。后来余程万把突围出去的散兵集合起来点算，只剩83人。留在城里的169团团长柴意新率领的51人誓死不降，全部阵亡。3日，常德大西门失守，全城沦陷。

  常德保卫战从11月18日开始，到12月3日结束，日军攻城兵力接近9万人，大小炮300余门，而守城官兵仅8000多人。57师以极其惨重的伤亡将日军牢牢拖在常德16天之久，但其他部队进展迟缓，没能集中优势兵力给予日军致命一击，反而是陆续到达逐次投入战斗，被日军逐个阻裁。最终未能实现歼灭日军主力的目标，使日军长驱直入，扬长而去。

  猝然离世

  死在“没有硝烟的战场”

  12月18日，国民党军欧震兵团夺回常德。余程万来不及细细查看这座葬送了自己8000多位兄弟的古城，便接到了蒋介石要将他押回重庆的逮捕令。余程万在弹尽粮绝之后率人渡江突围一事令从开罗归来的蒋介石大为光火，扬言要将余程万枪决。后经74军前军长俞济时和军长王耀武求情，又得常德百姓签名和县长戴九峰联名求情。余程万被囚4个月后，离开重庆土桥监狱，随即被任命为74军副军长。

  解放后，余程万先是去了台湾，后来又到了香港。他在香港新界乡间办了个农场种菜养鸡，交由旷文清打理，隐居安度晚年。

  1955年8月27日深夜，三个匪徒进入到余程万屏山寓所，警察到后与劫匪发生枪战，余程万在黑暗中被乱枪击中，死时年仅53岁。 （据《文史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