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吃茶去 ◇阿果
前一阵,先是丢了钱包、衣物,后又遭遇工作上的挫败,心情完全坏掉了。朋友来电说:“新茶开采,吃茶去?”我没好气地回,没兴趣。朋友顿了顿又说,没几天他就外调了,给个面子吧。“外调?好吧好吧。”
汽车沿一条弯曲的山路盘旋。仲春了,能见一树树粉艳艳的山桃花开在山岗,树木的枝丫也都在涨回茸茸的绿潮。可我的春天却不知道哪里该沉稳,哪里该流畅……
大约四十来分钟后,到达一个叫西湖顶的茶场。白墙黑瓦的几间平房,两只朝我们吠的狗引出了主人——一个满脸含笑的中年茶农,他一边唤住狗一边向我们打招呼。我拎了把竹椅到院子里坐下,放眼望去,一个个山包都种了茶,刚出笼的青团一样黛绿好看,采茶的人好像散落的一粒粒芝麻。
茶农旋即搬了张折叠桌到院子,又拿了茶杯、茶叶和一把热水壶,只管自己去忙活了。
上午十点钟的阳光、海拔七百米的山泉、如莲心的小撮新茶以及竹椅的沁凉、让耳朵失重的寂静……统统冲泡进一只高高的玻璃杯。茶叶在缓缓注入的沸水里像一窝乱了分寸的蚂蚁,上逃下蹿,渐渐,一叶一叶降入杯底,杯中的水开始载黄载绿。低头闻闻,香气蓬蓬地冲进鼻子里;啜一口,甘洌芬芳。
一个个嫩得叫人心疼的芽,被丢进滚烫的铁锅里,渐渐溢出清香。翻炒、搓揉、烘焙,三番五次的磨砺,茶才成了茶,有了清淡悠远的品质,有了我咽喉间上扬的清香,有了“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的妙趣。长于山,囿于杯,茶的一生如此寂寞。然而它韬养美意在心,甘于寂寞。相比之下,人既要掌声,又要名利,心被一层层的欲望包裹,到底要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山是静的。我的心也很静,像一幅有很多留白的画一样。茶缓缓香,我渐渐活。一杯喝下,仿佛那孕于高山上的开朗,已游走于五内。我索性把自己像面粉袋一样卸在竹椅上,有什么可纠结的?挫折与不顺,都是生命必须阅读的节章。避不开,那就担起来。我们还有新火新茶,纾解心怀。
朋友瞟我一眼,问,这一趟路赶得还值得吧?
我深以为然地朝他嗯了一声,突然想起此来的目的,问朋友:“快说,你要外调到哪里?”
朋友朝我哈哈笑,说:“我能去哪儿,知道你不开心,我只能撒个比较有说服力的谎,哄你出来吃茶,赵朴初先生不就说过,千言万语,不如吃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