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棵树 ◇淇滨区 李艾叶
马未都在一档电视节目中说古董,却将人生的五味杂陈融入其中。他说,人何时变老?就是从他开始回忆的时候。不断回忆过往填补以后的人生,就开始步入老年。
到洛阳见乔也是这样。本想从她的身上找回我十七八岁时的模样。其间提到小时候院里的三棵梧桐树,她揶揄我,说我那时候整天待在树下,像个傻瓜。
还记得老墙上的“壁虎藤”天性执拗,凭着一股子韧劲爬满大大小小的山墙,密不透风。懵懂的青春有如一棵这样的藤,滋生的各种幻想和情愫塞满时间的空隙,窒息到不能呼吸,三棵树下是我安静的避所。现在却非常怀念那种状态。无论怎样的幼稚,那是我无法替代的唯一的青春。
与她面对面坐着,细数时光在彼此身上雕刻的凿迹。我之前无数次幻想过见面的情景,但见面后的谈话却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交集,南辕北辙的话题截断了过去到现在的链接,好像在某处突然戛然而止,切断的一头如同被打了一个结,被抛向了深不见底、远远的过去。
茶壶“咕咕”地冒着热气,氤氲的雾气在她我之间似轻纱、如帷幔般轻舞曼妙,朦胧中看不清彼此的脸。我捏着茶盏,抿了一口她沏的普洱,深红的茶汤在紫砂盏中失去了原应有的亮丽的颜色。
说着客套的话,讪笑着应酬,在渐凉的茶水中慢慢冷却下来,我开始变得敏感,开始感到不安,像突然闯入一个陌生人的家,局促起来。然而,曾经我们是多么熟悉的人,像亲密的“恋人”般度过我们的青春。
我告辞。在电梯门慢慢合拢的时候,她突然挡住,有些奇怪地问我,“你怎么一点没变?”
是的,我几乎一直在原地,性情未变,由性格决定了的命运也好像是一个单播循环的过程。“但我喜欢这样,避开拥挤的人群。”我说。
原来,她一直不懂。回忆,是记忆的再次选择,出于本能,我们会潜意识自觉滤掉那些会感到痛的片断,留下美好的碎片,温暖我们逐渐老去的岁月。
院子里新修了花园,让我最中意的是那三棵高大的梧桐。已是初冬的季节,梧桐叶的颜色在绿与焦黄之间过渡得非常有层次,像时间的印痕留在了那里。
“你见,或者不见/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我的青春曾经生动、鲜活地存在过,而且因为三棵树的存在而越发真实。这种真实的存在感在二十年后依然令我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