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仅28岁的农民,在他乡突遇车祸被压在车下,他的一个远亲辗转于距离事故现场并不远的村委会、镇政府以及当地相关部门,请求他们予以施救,可是处处碰壁。等到这个农民被人从车底拉出时,早已气绝身亡。在生命危急之际,一些基层干部的冷漠引起了当地群众的不满。
年轻农民被压车底
5月28日,老家在河北省保定雄县的28岁农民胡长城和同伴姚勇波分别驾驶两辆翻斗车,来到只有一桥之隔的沧州市所辖任丘市苟各庄镇一街村修车。11时30分,在返回村子的途中,两辆车行驶到距一街村1.5公里的百草洼吊桥,胡长城驾车过桥时,一根吊梁突然掉了下来砸在了车身上,胡长城被甩下车,失去控制的翻斗车继续向前冲,后轮压在胡长城的身上,前面一个车轮滑出桥面卡在那里不能动弹。
姚勇波回忆说,他的车在前面行驶,已经过了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当时他都吓蒙了,赶紧停车往桥上跑,想把人拉出来,但试了试根本就是徒劳。他又试着用另一辆车拽,但被卡住的车还是纹丝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一街村村民郭海深从地里回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通过询问姚勇波,才知道胡长城是他哥哥郭景旺的表妹夫。于是他立刻给郭景旺打电话,让他想办法救人。
不到12时,郭景旺赶到了现场。郭景旺回忆说,他赶到现场时,胡长城还能说话,要他赶紧想办法救他。郭景旺说:“我觉得他伤势很严重,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及时营救他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
郭景旺在第一时间没有给120打电话,因为他认为只有把人拉出车外,其他的一切才有可能。在这种想法下,他想到了一街村村委会,他希望村干部能出面组织一些人到现场把人拉出来。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件原本简单的事情,直到最后也没有办成。
面对垂危生命互相推诿
12时左右,郭景旺的求援之旅开始。他首先找到了一街村村支书杨发启。郭景旺对杨发启说,村外吊桥砸住了他一个亲戚,眼看就活不成了,你能不能找些人过去,想办法把他拉出来。杨发启说,村里估计不行,我给镇里打个电话,让他们想想办法。
镇里给杨发启的答复是,一位姓闫的副镇长和几个镇干部正在一街村搞选举,让他们找副镇长想办法。于是杨发启带着郭景旺到了村委会,找到了闫副镇长。闫副镇长对他们说,这座桥归任丘市水务局管,让他们和水务局联系,并建议他们打110报警。
于是,郭景旺给110打了一个电话后,又跑到一街村村委会,再次找到镇干部求救,镇干部的答复仍然是让他找任丘市水务局。郭景旺通过电话查询到任丘市水务局的电话,拨了很久,但没人接听。
毫无办法的郭景旺回到了事故现场,这时已经是13时左右,此时镇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到了。郭景旺说,当时胡长城已经一动不动,流了一地的血,无法判断死活。派出所的民警认为人已经没救了,建议保护现场,后来任丘市公安部门来了人,还拍了照。
尽管知道此时胡长城生还的希望已很渺茫,但存着一线希望,郭景旺还是再次拨打了任丘市水务局的电话。电话终于打通了,接电话的是一位女士。听了郭景旺叙述,她说马上向领导汇报。郭景旺回忆说:“10多分钟后,我又打了过去,这位女士说已经向领导汇报了,正在商量怎么办。我心里有了希望,放下电话等了一会儿又打了过去,她又让我给水政监察大队打电话。”
接着,郭景旺连续给水政监察大队打了两个电话,对方的回答一直是“正在安排人”。焦急的他希望对方能够快点,结果对方告诉他任丘市水务局一位张姓副局长的电话,让郭景旺直接找他。张副局长对他的答复是,吊桥按规定不属于水务局管辖,而属于镇里管。
郭景旺第三次找到闫副镇长,副镇长告诉他说,吊桥不归镇里管,你还得找任丘市水务局。郭景旺又给任丘市水务局打电话,张副局长这次给他念了有关文件,证明吊桥真的不归水务局管,而归镇里管。于是郭景旺第4次找到闫副镇长,闫副镇长回答说吊桥确实不归镇里管,也许是归大清河水务局管。郭景旺骑着摩托车又赶到大清河水务局,一位工作人员告诉他,吊桥不归他们管。
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求救一圈毫无效果后,16时左右,郭景旺又回到事故现场,这时的胡长城已经看不出什么生命迹象了。郭景旺说,当时他转着圈儿找有关部门,其实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他们能到现场看一看,能想个办法把人拉出来。
17时30分左右,郭景旺骑着摩托车赶到任丘市,想办法找来一辆吊车。一个多小时后,胡长城的尸体被从车底拉了出来,直接送进了医院的太平间。
就在郭景旺四处求救、四处碰壁期间,胡长城的姐夫张涛于14时许带着120救护车赶到了现场。张涛说,120的医生摸了摸胡长城的腿告诉他,胡长城的身体还暖着,但估计人即使救出来还活着,拉到医院也是凶多吉少。
由于事发突然,现场见证者也无法说出胡长城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停止呼吸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郭景旺闻讯到达现场时,胡长城确实还活着,并要他去找人救他。
记者分别采访了一街村村支书、苟各庄镇政府闫副镇长、任丘市水务局张副局长。他们告诉记者,郭景旺找他们时,说人已经死了,否则不可能见死不救。
张副局长对记者说,当天不到15时,郭景旺给他打来电话时,说人已经死了,问我们该怎么办。我告诉他桥是分级管理,确实不归我们管。
令人困惑的是,苟各庄镇政府就在一街村,距离出事地点只有1.5公里,大清河水务局距离是5公里,最远的任丘市水务局,距离出事地点也不过25公里,开车半小时就能赶到。就这么点距离,直到最后都没有一个干部前往事发现场,哪怕过去看一眼。
此事在当地群众中引起很大反响。一街村村民吕金光对记者说,当天16时他得知此事赶到现场,本以为现场已被清理,到了现场后发现人还被车压着。
还有村民听说郭景旺的遭遇后气愤地说,当时只要有干部出面,就能帮着想办法,效果总比郭景旺一个人跑来跑去强。人命关天,难道还有比人命更重要的事吗?
(据《新华每日电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