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几丝幽情,怀着几许依恋,还揣着几分敬重和思念,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看到了家乡的山。
家乡的山不过是太行山系的一座丘陵。它没有峭壁巉岩,没有奇峰峻岭,更没有奇花异草和溪流山泉。它很淳朴,只有那漫山遍野的酸枣树和莽莽的野草。它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就是这里的沟沟坎坎、岩石、草丛都曾留下我童年的足迹。那战壕里的欢乐,那用童心和虔诚垒起的小石屋,那暮归的牛队……一切都还是那么清晰,历历在目。
山上有一条抗日战争时期修的战壕,依山傍势绵延一两公里。听亲身参加过挖战壕的一位老辈人讲,当年日本鬼子就占据在东边的茅山上,这条战壕是窑洞、马横岭、肖横岭三个村的民众为抗击侵略者而挖的,“那年我才十二三岁,还没有锨把儿高, 已能顶替俺爹喽!”说罢便是一阵自豪和爽朗的笑声。我和小伙伴们也是一阵遗憾和惋惜,怨自己没有赶上那个年代。于是,这条战壕自然也就成了我们“男儿当自强”的天地了。
经过一阵争吵后,我们一人一杆“步枪”(捡来的树枝),分成了一班儿“八路军”和一班儿“日本鬼子”,趴在我们刚能露出头顶的战壕里进行“战斗”,身旁放着一堆泥蛋儿当作手榴弹,学电影《狼牙山五壮士》里的八路军瞄准射击,嘴里模仿着枪炮的射击声,“咚、咚,啾……嗒嗒……”再投上一颗“手榴弹”,“轰”地一声,看着“日本鬼子”一个个倒下,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我们常常是喊杀声震天,“战斗”异常激烈。本来寂静安详的山冈被我们搅得不安起来,好一阵子才能恢复平静。虽然我们累得满头大汗,滚得满身都是尘土,但胜利的喜悦比吃了蜜还甜,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回到家里意犹未尽,有的 “战友”在其他小伙伴面前洋洋得意地谈自己“打仗”的经历,常常馋得他们要“入伍”。大人找不着孩子,经常气得非要“剿灭”我们这支“部队”不可……
如今我又登上这座山、走进这条战壕,浮想联翩。它虽经过岁月的冲洗和风雨的侵蚀,只剩下残石断沟和永久的沉默,上面爬满的野葡萄藤和一簇簇酸枣树随风起伏、摇摆,像是在欢迎我这个当年的“战士”。看着射入岩石已经锈迹斑斑的子弹头,仿佛在听一位老人讲述一个血与火、生与死的故事,仿佛亲历那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的战争年代,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又仿佛出现了那一队队由父老乡亲组成的担架队,沟壕里、石缝间又好像飘出了童年那欢乐的笑声……
家乡的山是那么凝重,它是一段历史的见证;家乡的山是那么巍峨,虽然它只是一座平缓的丘陵,但在我的心中却是一座丰碑,它在我的少年时代就已经高高树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