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村旁有条小渠。渠里水草摇曳,鱼翔浅底;渠边花草竞长,绿树成荫。
这儿是我们的游乐园,也是母亲们的洗衣场,留给我许多终生难忘的记忆。
五岁那年,一个夏日傍晚,收工回来的母亲如往常一样带着我去渠边洗衣服。这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了!肆虐了一天的太阳累了,就要退出舞台。此刻,夕阳照在身上,就像睡觉前母亲抚摸我的额头。家里我是老幺,当然是母亲的宝贝疙瘩。虽然已经五岁,可还总时不时地赖在母亲怀里吃几口奶。
到了渠边,母亲就开始了她一天中的又一项工作——洗衣服。我就在渠边忘乎所以地逮螳螂、追蝴蝶、看蚂蚁,躺着、趴着、坐着、跑着……
想起来,那时候母亲忙完地里忙家里,像一部机器,围绕我们姊妹几个不停地转。
是被什么绊倒了,还是故意滑倒吓唬母亲——我掉进了渠里。渠不深,但足以把我淹没。母亲听到响声,像疯了似的跳进渠里拽我。我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呛了两口水而已,却惹得母亲哭了大半天,边哭边喊我的名字。
用老家的说法,母亲是在为我叫魂,而且一叫就是好几天。
从此以后,母亲去渠边洗衣服就再也不带我了,也不允许我到渠边玩耍。
夏天中午,小伙伴们大都不睡觉,跑到渠边洗澡、玩耍、逮知了。我也耐不住寂寞,吃过午饭后,就赶紧到床上假装睡觉,有时候还故意打呼噜,骗得母亲信任。等母亲睡着后,我就悄悄地溜出来,飞一般地跑到渠边,褪去衣服,一丝不挂地跳进渠里……
回家后,母亲少不了责问。撒谎是没有用的,母亲有个检验下没下水的好方法:用指甲在身上划,如果能划出白道道,就说明下水了。这时候自然会招来母亲的责骂,然后就是不知嘱咐了多少遍的“不要玩水,小心水鬼”之类的话。
时光飞逝,岁月荏苒,小渠里的水越来越小了,母亲的白发越来越多了,我走出了家门,上大学,参加工作,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可无论哪次回家,我下车的第一眼总是能看见母亲。开始我还纳闷,后来才听邻居说,每到该放假或者我打电话说要回家的几天里,母亲就会站在村口傻傻地等待,有时候搬个马扎,有时候就靠在树上,看每一辆过往的车辆。即使不是客车她也会盯着,直至车辆开走,留下一股黑烟。
如今那条小渠已经干涸,渠里长满了老乡种的庄稼。不知什么缘故,庄稼似乎长得比其他地方的都好。
那条泽我千里,润我无声的小渠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