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情感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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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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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 年 9 月 21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大 娘

柯其其

  他有一个妈,还有一个大娘,妈生养了他,他在大娘的呵护下长大。

  小时候,他的爸爸在部队服役,妈妈是村里的妇女干部,照顾他的任务就落在了大娘的身上。大娘有八个孩子,四个儿子,四个女儿,加上他们兄弟俩,大娘一共要照顾十个孩子。

  他是老大,还有一个小他两岁的弟弟。每天晚上睡觉前,大娘都要先把他们兄弟俩安顿好,然后再数数床上自己的八个孩子够不够数。大娘的八个孩子都是在“土窝”里长大的,夏天没穿过衣服,一身泥巴就是“遮羞布”,而他们小哥俩却总能穿上新衣服,身上脸上没有一点泥土。

  家里有了好吃的、好玩的,都尽着他们俩吃、他们俩玩。只要厨房的门一关上,他们就知道大娘准是又给他们玩“变魔术”的游戏了,夏天时是香甜的瓜果,秋天时是新鲜的苞谷,他们在屋里吃得很香,门外的哥哥姐姐闻着从门缝里飘出来的香味,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从小性格腼腆,也可能是在家里养尊处优惯了,他不敢跟其他的小孩争抢东西,争吃食物。为了他能吃好玩好,他想玩的东西,大娘一定让他玩个够;每次吃饭时,大娘都要单独给他盛饭、盛菜,以至于他长大后养成了不愿与别人同吃一个盘子里饭菜的坏习惯,甚至他的父母也怨他,说他不和他们一起吃饭是嫌弃父母,是个不孝儿郎。

  村里人都说大娘太傻,自己有儿子不亲去亲侄子,分不清到底谁是她的亲儿子亲闺女。大娘听了什么都不说,只是笑,说多了时就回敬一句:我就是喜欢兵儿(他的小名)。

  有一年,他的家乡发了大水,到处是一片汪洋,房子被冲毁了,饿死、淹死的人很多。村子里的人都跑到大堤上或是爬到树上避难。大娘在两棵大树之间悬空搭了一个窝棚,先把他们母子三人转移到树上,这才回头去找自己的孩子。最终找遍了大堤还是少了一个,大娘当时认为这个孩子肯定找不着了,大家都劝她要想开些,面对天灾,谁也没办法。她装出轻松的样子说:“只要小兵母子三人都平平安安,砖头(小兵父亲的小名)回来我就好交代了。”

  洪水过后,那个丢失的孩子奇迹般地从邻村回来了,原来发大水时,大家都在逃命,那个可怜的孩子随着逃命的人群一起跑,居然躲过了一劫。大家都说她是好人有好报。

  他六岁那年,他的父亲提了干,并被批准带家属随军。父亲去家里接他们娘儿仨,弟弟高兴得手舞足蹈,他却说什么也不肯跟爸妈一起走,他要和大娘一起生活,要么就带大娘一起走。

  大娘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傻孩子,大娘不知道路,你先去给大娘探探路,要不然大娘迷了路找不到家怎么办?”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才跟着爸爸妈妈上了路,边走边回头跟大娘说:“等我到了新家,就来接您。”大娘抹着眼泪说:“好,大娘等着你。”就这样,他跟着父母到了河北,又辗转到了鹤壁,最终他们在鹤壁安了家,他在鹤壁读完了中学,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

  大学毕业前一年,他背着父母选择到离家乡较近的一家市级医院实习,得空就跑回老家看他的大娘。要不是父母反对,他会选择分配到家乡县城的医院工作。上班后,他把第一个月的工资的一半寄给了大娘。大娘回信说,村里的大喇叭一遍遍地喊她去村委会取汇款单,全村人都知道了她的侄子给她寄钱来了,都羡慕她有个好侄子。

  他理解大娘的心情,他就是要给村里人证明:大娘亲他没白搭。他谈恋爱的时候,他常给女朋友讲大娘的故事。说将来不但要孝敬父母,还得孝敬他的大娘。女朋友当时并没太在意他的话。

  谁成想,结婚后他每年都要回老家看望大娘,临走时还要给大娘些零花钱。有时候还会因为堂兄堂嫂对大娘不好而生气。爱人怪他太多事:“人家有儿有女,你不过就是个侄子,咱尊重她老人家,每年给她寄些钱不就得了,你年年回去,路上花了多少冤枉钱,当儿子的也不过如此了。”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你不懂,寄钱和回去看她是两码事,钱要寄,人也要看,老人还有个自尊心问题,我去家里看她,她就可以自豪地跟邻居们说,‘我侄子又来看我了。’那种幸福和自豪是金钱买不到的,再说我每年都回去看她,当侄子的尚且如此,她的儿子儿媳就不好意思对她不好了。寄钱就不同了,装在兜里花了,谁也不知道。大家会真的说她疼侄子白疼了。”爱人说服不了他,也就由他去了。

  有一次,他把与爱人、儿子的合影拿给大娘看,大娘摩挲着照片喃喃自语,说他的儿子长得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要是

  能见见侄孙子和侄媳妇就好了。第二年,他真的带着儿子和媳妇回了老家,大娘抓住侄媳妇的手,摸着侄孙子的头泪如雨下。看着慈祥可亲的大娘,媳妇的眼睛湿润了。从此以后,媳妇再没反对过他回老家。

  他在老家成了知恩图报、敬老爱老的典范。在他的带动下,原本联系不多的几家亲戚走动频繁了,大娘的几个外甥也给大娘寄了钱来,还写信向她问长问短,大娘的脸上笑开了花。

  关爱别人,其实也是在善待自己;知恩感恩,才能有一颗博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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