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文人一到中秋节总是特别郁闷,或者抑郁,这才有了那些耳熟能详的诗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叹十常八九,欲磨还缺”。
不到中年,很难体会那种心境;人不离乡,也不易察觉那份惆怅。每次读到《红楼梦》中贾府过中秋节的段落时,都对大团圆的家庭羡慕不已。即便如此,贾母还说:“平常倒还不觉得人少,今日看来,究竟咱们的人也甚少,算不得什么。想当年过的日子,今夜男女三四十个,何等热闹。今日又这样,太少。”贾母居中而坐,左边是贾赦、贾珍、贾琏、贾蓉,右边是贾政、宝玉、贾环、贾兰,团团围坐。
这该是团圆的日子,不过现代人哪有这种心情,都在各自奔命罢了。好在如今的中秋节也不至于像古人那么寂寞了,发个短信就代替了见面,真的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了,想谁时,就打个电话,比发短信真切些,短信大多是群发,冷冰冰的。
贾母曾让惜春作画,画出大观园的盛景。画是死的,能画出热闹,但画不出心情,能画出相聚的欢笑,但画不出离别的哀伤。试想,白茫茫的大地如何画得?莫非真像某些红学家所说的,什么都没有了吗?显然不可能。再冰冷的气氛,也得有人来表达,一张白纸固然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但留不下曾经的痕迹供人唏嘘感慨。这也是我看不上那些认为后四十回《红楼梦》是续作的人的一个原因——说中秋节,说到红学,跑题了。如果真有乾坤妙手,能画出大家庭过中秋节时的花团锦簇,也能画出一个人过中秋节时的冰冷凄清,不但能画出人物,也能画出心情,则真真让人仰慕了。
中秋节总是要写诗的,虽然不是诗人,但好在我会写打油诗——画是画家画,冰比冰水冰,古人一片月,咱们看不清——都怪大气污染越来越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