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选秀失败、元春指婚之后,薛宝钗逐渐接受了长辈为她指明的道路,努力赢得贾宝玉的爱情。而恪守封建道德规范的薛宝钗和与封建道德规范格格不入的贾宝玉之间必然在思想意识、价值观念等方面产生严重分歧。
●各有志钗玉难投机
在《红楼梦》中,作者运用侧写、明写、暗写等多种手法表现了薛宝钗和贾宝玉之间思想意识、价值观念等方面的分歧。侧写薛宝钗和贾宝玉之间冲突的段落在第三十二回贾雨村到荣国府做客,派人到怡红院传话,要见贾宝玉。作为一个很有心机的封建官僚,贾雨村每次到荣国府,除了见贾政以外,总提出来见贾宝玉,贾宝玉对此很是厌恶。一次相见时,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拉靴子,表现得极不高兴。这时史湘云恰好在场,这么 个单纯豁朗、口无遮拦的可爱女性看见贾宝玉不耐烦,就劝他。大意说即使不愿意读书,不愿意去学八股文,不愿意去考举人、进士,也应该接触一些这种人物,今后到社会上也有一个根基,成天和姐妹在一起是不求上进。贾宝玉跟史湘云感情深厚,关系和谐,但这一番话触及到了根本性的问题,就是价值取向,因此,贾宝玉一下变得很反常,居然说出了一些很难听的话,书中描述,宝玉听了道:“姑娘请到别的姐妹屋里坐坐去,我这里仔细脏了你的经济学问!”这句话等于下了逐客令,让史湘云很难堪。
这时候袭人赶紧打圆场,大意说上次宝姑娘来也是说了一些这样的话,结果宝玉咳了一声就走了,将薛宝钗一个人留在了屋里,羞得脸通红。虽然薛宝钗心里也很堵很难过,但她当时并没有马上走,袭人就说,亏得当时是宝姑娘,要是林姑娘,早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了。这个时候,宝玉道:“林姑娘从来说过这些混账话不曾,若她也说这些混账话,我早和她生分了。”这一段描写,表面上看是贾宝玉、史湘云和袭人之间的一些心理、言语冲突,实际上是在侧写薛宝钗,传递给读者的信息就是贾宝玉和薛宝钗之间存在着严重的思想分歧。
明写就是将贾宝玉和薛宝钗之间的思想分歧和价值取向的尖锐冲突直截了当地写出来,这样的描写在《红楼梦》第三十六回。贾宝玉挨完父亲贾政的暴打后,贾母疼他,让他在院中静养,不再见客。摆脱了父亲的束缚,贾宝玉非常高兴,但就在这个时候,薛宝钗竟然来劝宝玉。贾宝玉对薛宝钗的这种劝告深恶痛绝,书中描写:“或如宝钗辈,有时见机劝导,反生起气来,只说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的女儿,也学得钓名沽誉。”底下话更厉害,叫“入了国贼禄鬼之流”,“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立言谏词”,“原为引导后世的须眉浊物”,“不想闺阁中亦有此风气,真真有负天地毓秀钟灵之德”等等。贾宝玉不但对宝钗非常生气,还祸延古人,除了四书之外,把别的书全烧了。这就是明写贾宝玉与薛宝钗之间的尖锐冲突。
薛宝钗的目标是进宫侍奉皇上,但经历了选秀失利,她今后的指望就是贾宝玉了,何况她的母亲、姨妈一再制造“金玉良缘”的舆论。但薛宝钗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她明白贾宝玉虽好,却不知读书上进,不懂仕途经济。贾宝玉养好伤之后,因为贾母溺爱,连贾政都失去了教训他的机会,这时候,薛宝钗必须站出来劝导贾宝玉,两个人在这点上没有调和的余地。
●探宝玉急语表真情
如果抛开功利性的因素,作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妙龄女子,薛宝钗究竟爱不爱贾宝玉?答案是肯定的。即使贾宝玉有很多薛宝钗认为很荒唐的表现,但在第一回到第八十回之间,起码有两处情节突出地表现了她对贾宝玉超出意识形态、思想分歧和价值取向的男女之间的真实情爱,第一次就是在贾宝玉挨打以后,她去探视的时候。
书中描述,见了贾宝玉以后,薛宝钗一共只说了短短的几句话,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意识形态层次,就是“你早听一句话,也不至今日”。但是很快,薛宝钗的心理和情感就转化到了超出意识形态、道德批判和价值取向的层次,她说“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便是我们看着心里也……”对薛宝钗那样一个遵守封建道德规范的女子而言,她不应该把自己和老太太、太太并列,一个是宝玉的祖母,一个是宝玉的母亲,而薛宝钗只是一个表姐,所以话说到一半,她自己就觉得有点害臊,说不下去了。
第三个层次完全是爱情层次,薛宝钗没有用语言,而是用肢体动作来表达。书里写得很明确,薛宝钗“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说得急速了,不觉红了脸,垂下了头”。而贾宝玉“听得这话如此亲切稠密,竟大有深意,忽见她又咽住,不往下说,红了脸,低头只管弄裙带,那一种娇羞怯怯,非可形容得出者,不觉心中大畅,将疼痛早已丢在九霄云外”。这一场景写得非常生动、优美,是两个人少有的情爱画面。
●抛矜持床前侍公子
薛宝钗的第二次示爱发生在第三十六回,贾宝玉的棒伤基本好了,那天中年,本来在王夫人屋里聚会的薛宝钗约林黛玉到藕香榭去,被黛玉婉言拒绝。宝钗一个人没回蘅芜苑,却往怡红院走,想找宝玉聊一聊,以消午倦。当时正值中午,整个恰红院都是午睡的场景,薛宝钗走进去后,很多丫头横七竖八地睡着,她居然越过她们,径直进了贾宝玉的卧室。贾宝玉正在卧榻上午睡,旁边坐着袭人,正做两件事,一是给宝玉绣鸳鸯戏水的肚兜儿,稍加几针,就大功告成,再就是拿了蝇帚为宝玉赶苍蝇。
袭人发现宝钗后吓了一跳。袭人吓一跳有两个原因,一是宝钗蹑手蹑脚,另外一个就是宝钗一贯遵守封建伦理道德规范,很少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个时候,薛宝钗问袭人在绣什么,袭人答道是肚兜儿。贾宝玉已经不是孩子,所以宝钗看到肚兜儿觉得奇怪,袭人解释说这样晚上睡觉掀了被子不着凉。两个人说了说话,袭人绣了半天,脖子也酸了,身体也倦怠了,说声去去就回来就走了。这个时候,薛宝钗竟然不经意地一歪身,就坐在了袭人刚才坐的地方。封建社会的礼教下,一个青年公子的卧榻旁是姨娘和丫头坐的地方,是伺候人的位置。大家闺秀薛宝钗这个时候已经是一种忘情的状态,而且她居然开始继续绣肚兜儿,还拿起蝇帚轰虫子。这一段非常细腻的正面描写,生动地表现出薛宝钗对一个青年公子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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