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8版: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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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年 1 月 9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小 改

鹤山区 张璐

  小改的“疯”是山顶村出了名的,因为小改像个泼小子,跟着哥哥逮蛐蛐儿,捉蚂蚱,捞河虾,摸螃蟹。女孩子应该文文气气的,这般作为,不是“疯”是什么?族里的长辈见了小改,总要呵斥几声。

  小改其实生得十分秀丽,标准的鹅蛋脸,细长的眉眼,皮肤白嫩干净。

  小改喜欢看大戏。十五六岁的闺女了,不拿凳子,顺手搬块石头坐上去,成晌成晌地看戏。山顶村的大戏是农历十一月,总共十场。那个时节天气自然是寒冷的,有的年头还会飘下雪花来。逢到飘雪或是极其凛冽的寒夜里,看戏的就只剩下几个迷戏的老头儿,当然还有小改,裹着父亲的破烂军大衣,挤在老人堆儿里,雷打不动。

  小改喜欢看戏里的书生。书生嘛,或青或蓝清淡的衫子,还粉还白俊美的脸面,时急时缓细碎的步子,不紧不慢柔润的唱腔,清清爽爽,文文雅雅,小改百看不厌。

  戏班子住在村子的学校里面,小改家的大门正对着学校的大门。小改端着碗倚了门吃饭的时候戏班子往往也正端了碗在院子里吃饭。小改喜欢一边吃饭,一边瞅着院子里的人,猜测哪个演书生。

  那天,小改照样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饭,戏班子里有个男人走过来,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光景吧,胖瘦适中,高矮恰好。

  “小姑娘,你很喜欢看戏啊!”

  小改笑笑,不说话。

  “还在上学吗?”

  小改摇摇头。

  “想学戏吗?”男人又问。

  “你在戏里演书生吗?”小改开了口。

  “今天下午演《拷红》,我演张生。”

  “我想想。”小改说完,撩起碎布拼凑的棉帘子,转身回屋去了。

  撂下饭碗,破天荒地,小改拿了把小椅子径直到戏台子下占地方了,正中间。

  下午整场戏,小改的目光就集中和散漫两种,有张生的时候绝对集中,没有张生的时候绝对散漫。那张生手拿扇子,头戴文巾,清秀英俊,风流儒雅,声音清脆但不柔媚,刚健但不粗野,着实惹人。小改就痴了。

  煞了戏,小改跑到后台,找到“张生”,说:“给你们团长说说,我跟你们去学戏。”“呵呵,我就是团长。”“张生”边解着青衫,边笑,边说。

  戏团撤走的那天小改就从山顶村消失了。我说吧,小改是个“疯”妮子,好不了。族里的长辈饭前饭后都这么说。

  半年工夫,小改却被戏团送回来了。好像是小改嗓门顶不上去,基本功练不出来,戏团不要。

  没有人正眼看小改。小改变了,也不大说话了,也不疯跑了,整日里呆在家。母亲不吵不嚷,只是叹气。

  村里再唱戏的时候,小改依旧会成晌成晌地看戏,依旧喜欢看戏里的书生。

  哥哥23岁了,还没有寻上媳妇。在山顶村,除了毛勺子、狗舀子,一个傻子一个瘸子,23岁的男孩不结婚不抱娃的像阴天夜空里的星星,没有。可是,父亲卧床不起7年,家里穷得够戗,哪家姑娘会睁着眼往火坑里跳?

  小改刚刚17岁。

  邻居李婶有一天在屋里跟小改母亲嘀咕了一阵子,母亲就把小改叫进屋,说:“小改,你也不小了,哥哥也不小了,成个家吧。”“不。”小改说。“哥哥寻不上媳妇也不全是因为家穷,你的名声也耽误着呢!”李婶瞪着眼睛说。“李婶说西山村有户姓王的,也有兄妹俩,也都还没有成家。咱们两家换亲,想着合适。”母亲说着有些哽咽。

  原来是换亲。小改突然想起了许多哥哥的好。想起小时候哥哥给她捉蛐蛐儿被蝎子蛰昏了两个小时,想起哥哥有一次从邻家得了个香蕉,硬是没有舍得吃,给了她,想起哥哥半夜用石头去砸说她闲话的人的窗户,也想起哥哥自顾自闷头干活的可怜样儿……

  “行。”小改说。

  大约只过了一个月吧,鞭炮“噼里啪啦”地响,小改进了王家门,比小改大一岁的嫂子进了小改家的门。

  小改这才知道,丈夫是个间歇性精神病。精神病发作的时候,他会脱掉脚上的布底儿鞋,满院子追着小改打,嘴里不忘喊着:“我打死你这个破鞋!我打死你这个破鞋!”

  小改想过回家,想过出走,但是李婶有一次来,告诉小改,要是小改有什么变动,哥哥的媳妇儿也一定跟着变动。

  小改真的疯了。没有人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丈夫精神病发作的时候,两个人就演戏般满街里追着喊着叫着。西山村的孩子们也跟着跑着喊着叫着笑着,热闹极了,像过年一样。

  小改只有几天不疯。西山村唱戏的日子和山顶村唱戏的日子,小改会很正常地静坐在戏台下,成晌成晌地看戏。小改最爱看戏里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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