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了,时光之手又为我们轰然打开了一扇崭新的门,我伫立在它的面前张望。
在这个时刻,总该说些什么吧?然而不,脑子里竟然是一片混沌,如同这个早晨窗外弥漫的白雾。迷茫之中,一种声音传来,一下接一下,从容淡定却不容分说,步步逼人,入耳入肺入心。一种烟样的寥廓骤然而至,屏气细听,举目四顾寻找,这不就是钟的滴答声吗?一种习以为常的事情,竟在此刻陌生了。
对于哲人,时间的脚步是来者自来、去者自去;对于诗人,则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于我这么个庸人,营营于吃喝写意,满足于做好人子、人夫、人父,凡事但求舒心,日子是在随意中挥霍了的。既然时之来去不由人,像天罗地网可以打尽生死、爱恨、哭笑、得失和千秋万载的记忆、遗忘,自当听之任之,又何必涕下?平常日子里,只求以自己的本分为舟,以爱心和智慧做桨,向着自己的文字彼岸一桨一桨地划。但偶然回首,也会悚然惊起:怎么,10个年头就这样过去了?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与文字为伍的。写一种心迹的文字,不求章法,摆脱束缚,体味的是那种载心载道的灵性。这些淌自心灵的真音,虽然不一定美丽,却给我异样的充实。有朋友说我活得太认真。或许正因为太认真,面对喧嚣与浮躁,面对物欲横流的冲撞,我时常陷入莫名的苦恼之中,恨不得立刻“种豆南山下”,做“现代的梭罗”,隐居、独处、冥思,与自然对话,在蛙声与鸟鸣中获取欢愉,在晨雾暮霭中求得安静,让灵魂得到安慰。至于物质生活,则只有一个重复的词:俭朴,俭朴,还是俭朴。然而静下心来却又觉得可笑。正如一位评论家说的那样,隐居和俭朴对于梭罗来说只是一种姿态,与其说他制造了一个神话,倒不如说是我们自己的某种幻觉与矫情。而在这迷茫之中,从我的指缝间倏忽漏过的时光又不知几何!仅这一点,我就不如阳台上的那株玻璃翠。
玻璃翠很好养,也不争宠,随便放在哪个角落,即使是与我称之为“冬日前面的火焰”的菊花为邻,也不卑不亢,只以自己的姿态和颜色存在着、生长着。即使被遗忘,它也不落寞、不浮躁,守着属于自己的那团阳光和土壤。它枝叶翠绿地舒展,于无声处坚持着,因为翠翠盈盈,在北方的冬日里便显得很纯粹、很高贵,给人一个繁花季节的想头。
“每一个早晨都是一个愉快的邀请,使我的生活跟大自然一样简单,也同样纯洁无瑕。”又要踏入时光的另一扇门了,我不年轻也不苍老,到底还需要什么?不在自己的桌前守着文字的土地,不在劳作中挥洒汗滴,还想从何处获得真正的快乐?
我的身后依然是弥漫的白雾,我曾经把握的,我曾经失落的都已经成为过去;我的前面是一扇崭新的门,门内的风景无限。灵魂在高处,时光之长河不可逆转,然而千载倏忽,只有一种东西可以不灭,它默不作声地存在着,悄悄地维护着这个世界。
这个不灭的东西是什么?我要进门仔细地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