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是美丽的,闲暇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慢慢地欣赏那夕阳西下的美景,每当看到远方弥漫着白茫茫的烟雾,便总有一种难言的忧伤轻轻地袭上我的心头……那忧伤来自我对恩师的怀念!
恩师离开我们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当得知他老人家去世的消息时,我非常意外,忙放下手头的工作,急匆匆向恩师家赶去。十二月是一个萧瑟的季节,山区的景色裸露在呼啸的寒风中,如同用墨笔勾勒在生宣纸上的山水画,天空阴沉沉的,一如我满腹阴郁的心情。
望着灵堂前恩师的遗像,他的谆谆教诲,犹在耳边回响;他的音容笑貌,恍若就在眼前。突然间,我完全不能自抑,泪水很快盈满了眼眶,思绪的小舟逆岁月之流,缓缓地驶向记忆深处……
1985年秋,我正在读初三,恩师教我们语文并担任我们的班主任,虽然我们仅仅相处了一年,但他的博学多才,他的朴实善良已深深地铭刻于我们心中。
恩师的课讲得通俗易懂,形象生动。我至今仍记得他教我们朱自清的散文《春》时的情景,在朗诵时,恩师一手执书一手用粉笔轻轻敲打着桌面,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刻画出一幅幅“春草图”、“春风图”、“春雨图”、“迎春图”,把同学们带到了如梦如歌的幻境中去。
那时,我们每天要走十多里山路去上学,同学中经常有人感冒、扭伤,老师总是在教室里放着各种药;下雨天,他就把他那唯一的有两个破洞的雨伞借给走读的同学;遇到下雪天,他总是为吃干馍的同学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汤……
初中毕业时,我面临人生的第一次重大选择。当时,凭我的成绩,考取师范学校和市高中都不成问题。填报志愿时,我犹豫再三,拿不定主意。这个时候,恩师对我说:“报考师范吧,你是山里的孩子,将来为山区的教育事业出一份力吧!”听了他的话,我最终报考了师范学校。
1989年春节,我们几个即将中专毕业的同学结伴去看望恩师。恩师甚乐,亲自下厨操刀掌勺,置酒备菜,谈笑间,不觉已夕阳西下。临别,恩师执手相送至校门外,注目良久,方才告别。
去年教师节,我去看望已经退休在家的恩师,当我言谈中流露出对一些社会现象的不满和对教师这个职业的厌烦时,恩师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尘封已久的书架上拿出了我们学生时期的作文集锦,上面还有我那篇用稚嫩的字体写的《长大了我要当一名老师》。
恩师慢慢地说:“人的内心空间可能是宽广的也可能是狭小的,一切取决于对待生活的态度。”
那次我和恩师长谈了一次,回来后我对生活、对生命、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和看法。的确,这个世界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清澈,它有清流,也有浊流,有时我们也会迷失方向,但更多时候,我们都应该保持一份如莲花般的高洁。
内心的结打开了,心情也随之豁然开朗。我不再抱怨自己的生活。山区的生活是单调的,也是充满情趣的。每天放学后,我喜欢一个人登上学校后面的山坡,这里,空气是纯净的,近谷不生烟,远山不起霭,那秀美的风景如同一幅画展现在面前,供我尽情地欣赏。晚上,当喧闹一天的校园寂静下来时,偌大的校园便属于我一个人了,我常常仰望布满星星的夜空,或是在月下漫步,体味那种甜蜜的孤独。
当然,在山区教学也不总是诗情画意的。当城里的学校可以按教材上的要求上体育课时,我却只能教学生一些不用器材徒手做的项目;当城里的老师在网上查阅教学资料时,我却只有一本《新华字典》在案头;当城里的孩子在玩耍变形金刚时,我却要为一些贫困的学生补齐应交的书费;由于长年骑摩托车上班,我患了严重的风湿关节炎,每逢刮风下雨腿疼得无法走路;由于爱人的工作是三班倒,每逢她上中班和晚班,我6岁的孩子就必须一个人在家……
遇到困难时,我就会想起恩师常说的话:“虽然我们都盼望能一切如意,但有时前面的路并不全是繁花似锦,我们还要经历许多无奈,遇到不如意的事了,笑一笑,坎坷也就过去了。对于生活,不要奢望得太多,只要自己能坚持下去就好。”
回头再看来时的路,我庆幸自己坚持了下来。当我的学生们每天迎着朝阳来到学校,当他们认真听课时,当他们的作业全部正确时,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当我养的鱼在水里自由游动时,当我写的文章又一次见诸报端时,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恩师时常对我说:“在你手中,是许许多多正在成长的生命,每个都如此不同,每个都如此重要,他们无限地信任你,依赖你,崇拜你,请你务必珍视他们,呵护他们,把他们放在你的手上,你的眼里,你的心中。”
恩师的话如一盏明灯,将一直照亮我前行的路。
恩师,刻在木板上的名字未必不朽,刻在石头上的名字也未必流芳百世,而您的名字刻在我们的心灵上,您将在我们的心中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