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不知是女儿临近高考压力太大,还是我真落伍了,从前乖巧的女儿现在没事就和我斗嘴,也没有具体的原因,在她的眼里我浑身上下都是毛病。有时意见稍不一致,她就说我落伍。她有问题想让我帮她解答,我如果说等一会儿,她就把书一合,我只有放下手头的一切,去和她研讨那些我已经忘得差不多的题目……
如今女儿到了吵不得打不得的年龄,我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把气闷在心里,气不过时就蒙上被子,想想自己年轻时曾有过的灿烂日子。不经意间,我已经四十岁了,四十岁成了女人的一道门坎,再没了少女时的浪漫,也没有了新婚时的遐想。过去我由父母照顾着,总觉得听到的都是唠叨,现在我也开始在孩子面前唠叨了,孩子说出的一句话让我格外震撼,“你烦不烦,老太婆似的!”
天哪,老太婆!我真有那么老吗?这话能不让我受打击吗?自己年轻的时候咋就没这胆和长辈说这话呢?想想自己这些年,感觉很不容易,虽说有稳定的工作,有一份固定收入,原以为能胆子更大一些地计算柴米油盐,步子更快一些地奔小康,放松地规划蓝图,愉悦地设计梦想,可家庭中不期而至的事情,还是让我把一切都放下了。送走了年迈的公公,每日看着孤独寂寞的婆婆,不由让我为人间生离死别而感伤。对于家中的大事小事,爱人很想得开,他常说:“天天都有事儿,年年有大事儿。”孩子今年要高考了,大事儿又要来了,每一件事都跟打仗似的,你不冲锋陷阵行吗?
四十岁的女人,承受着生活的艰辛和人生的沉重。有时看着电视剧里的情节很容易叫人入戏,忧伤着剧中人物的忧伤,快乐着剧中人物的快乐。孩子来了,啪一下切换了频道,她要看韩剧,我这边还没张嘴,那边倒先开腔:“啥年代了,看什么老片子,现在时兴‘韩流’。”人是无法生活在荧屏里,那是一种构想,我也想光要电视里宽大的房间和高档的摆设,咱不要那些缠绵和纠葛还不行吗?不行,就现在的房价,这一辈子难住上,那些高档玩意儿咱也玩不起,只能转身给孩子做饭去,一会儿孩子还得去补习。想想这些,不觉感慨四十岁的女人活得更现实了。
如今到这个年龄,身体和心理都经历了一场革命。原来吃个雪糕招摇过市,天天觉得有消耗不完的时间,现在是背个大包来去匆匆,操持家务,相夫教子。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还得找时间去捏捏颈椎,一天忙忙碌碌,唉,过得真快呀,又是一天,不是时间短了,而是事儿多了。从办公桌前站起来捶腰时,电话响了,爱人打来的,问去没去按摩,回答还没有,那边传来了催促的关怀话语,勾起宴尔新婚时的甜蜜回忆……
虽然女人到四十,可还是喜欢轰轰烈烈,喜欢热热闹闹,在打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时多了些成熟少了些娇气。
前些天,我遇到一位爱跟我开玩笑的同事,当时他正追着自己的孩子嬉闹,见到我时便停了下来,有些气喘地叫我:“吴嫂,回来了!”我当时就愣住了,就想他是在和我开玩笑吗?原来还吴妞、吴姐地叫,现在忽然就成吴嫂了。那一瞬间,内心感觉非常特别,原来女人四十真是一个特殊的年龄啊,心中是一种想说怕说的悲凉。我不敢回头望,我多想让我再走一趟,让我与青春一起流浪。可上天给人最公平的就是年龄了,无论谁来到人间,就要一起度过,人人都享受到了。
星期天上街买菜时,碰到一位退休多年的同事,聊天中她说到了我的气色不好,我把女人四十的心情说了一通,她语重心长地安慰我说:“可不能有这思想,我现在经常想四十岁那会儿多好,儿女绕膝挺有意思的,那像现在成了孤老婆子。”
同事的话让我很感慨,人生是向前的,不可能重新再来,既然无法重新再活一回,那就不能白活此生,我更多地懂得了忍耐和珍惜。
四十岁是人生的分号,总结以前的浮躁与可笑,方才把握了人生的真谛。很想买件艳丽的衣服,试了几次才下定了决心,穿出来时总想听到几句评论,先是母亲说:“太俏。”这话让我好舒服,还真想俏,我可不想过谌容《人到中年》里陆文婷的日子,四十岁的女人,也可以过得潇洒,可就是心里无法潇洒。或者是心里想潇洒,面子上还真不敢潇洒起来,四十岁,矛盾的女人。还想躺在爱人的怀里,他却传来了鼾声,推他也不醒,四十岁,成了寂寞的女人。穿着新衣服试给女儿看,她说:“你臭美吧!我穿还行。”我绝对没有上她的当,臭也罢,不是还有美吗?还真想叫丈夫也看看,一会儿他喝醉回来了,我没像以前那样骂他,扶他躺下,问要水吗,哼一声,问几遍,都是哼,女儿回来了,一看这场景,知道她爸喝多了,连着推几下喊:“你就醉吧!”我连忙叫孩子出去。心里还奇怪女儿怎么和我年轻时一样,但她不懂我现在的心情,她不懂,真不懂。穿个时尚衣服去照相,寄到老家去,老家的老人打电话问我:“你怎么还穿小孩时的衣服,就是年轻。”好,年轻,谁不喜欢,看来,女人四十还能说年轻。
女人到四十,苦也罢,累也罢,看着手头那点钱,不是不想花,还真得谨慎。想到了孩子和以后,想到了老人和现实,不是抠,是不得不抠。繁杂也罢,压力也罢,确立了人到中年的界碑,人到中年应当怎样,还得活得像个样子,叫老人看,叫孩子看,这就是人生。家庭和睦,给我天伦之乐,事业有成,让我精神百倍。挑不动的担子,放下来,歇一歇,再从容前去;理还乱的心情,搁起来,静一静,轻松上阵。艰难也罢,美好也罢,大大方方走下去,走出一段鲜活亮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