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区 李海红
忙完农活,大爷找了块石头坐下,在柿木烟斗里填上烟丝,用火柴点上,凹着两颊深吸一口。淡蓝色的烟雾,云朵一般悠然飘扬,渐渐消失在山村透明的空气里。
大爷就是我父亲。
家乡有个风俗,如果家里孩子多,长辈们害怕孩子不能成人,就让孩子们改口,管爹叫大爷。
上世纪60年代,大爷参加过红旗渠的修建,每天在悬崖峭壁上抡大锤,凿炮眼。大爷的柿木烟斗,就是在那时一刀一刀刻成的。烟斗刻成了,大爷学会了抽烟。秋后,采些霜打的柿叶,晒干、搓碎,歇工时一袋接着一袋抽,解乏,提神。
大爷是高小毕业,在当时的山村里也算个文化人,被社员推选为生产小队的会计。他没有私心,做事认真,算账时分厘不差,在村里威信很高。
后来,大队对生产小队进行了合并,大爷被安排到猪场,为大队喂猪。这工作又脏又累,大爷却毫无怨言。他穿着粗布围裙,戴着粗布袖头,肩上一根扁担挑着两只大铁桶,成了个地道的猪倌儿。他把猪当做宝贝,把整个心全扑在了猪的身上。几个月下来,满圈的猪膘肥体壮。
大爷叼着柿木烟斗,站在猪圈旁,一边抽烟,一边眯着眼睛看着猪娃你拱我挤地抢食,这时,大爷脸上的皱纹就轻轻舒展开来,露出孩童一般的笑容。
大爷忙了半辈子,给我们姐妹几个成了家。按说也该好好歇歇了,但他种田、种菜、喂猪、养羊,一刻也闲不住。
我把大爷接到城里,想让大爷享享清福。可在这里没住上几天,大爷就非回老家不可,说在城里不习惯,还是老家好,种种田,养养羊,没事了,坐在石板上抽抽烟,和村里的老兄弟、老姐妹说说话,那多舒心。
几年前,一场大雨后,大爷叼着柿木烟斗,到村外看麦田。谁知坡陡路滑,大爷一跤摔倒,就再也没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