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记者

　　老人错把我当干女儿

　　走进老年公寓的大门，看到几件简单的运动器材，因为是雨天，在院子中间静静地站着。这里是一个老年人的天地，看到在病床上卧病不起的老人，看到他们衰老的面孔，看到他们有些呆滞的目光，闻到那种浓重的药味，感觉满眼都是垂暮之年的气息。我不禁问这里的护理员左桂芳：“您常年累月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会不会觉得心情很压抑？”她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脸上常常挂着笑容，她对记者说：“你没有和他们待惯，你要是和他们待习惯了，他们其实挺可爱的。”果然记者一会儿就见识到了，他们对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人有不少误解。

　　在二楼走廊上，吴丽娟院长向在沙发上坐着的老人介绍我，一位老人没有听清楚，拉着记者的手说：“你是新的护理员，从哪儿调过来的？”记者没有解释什么，说：“我刚参加工作，直接过来的。”他十分真诚地说：“好，好。”

　　在娱乐室里，李大娘说：“你怎么不把你爸爸送到这里来？”记者说：“你认识我？”她说：“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了吗？你姐姐是我的女儿。”记者开玩笑说：“我姐姐是你女儿，那我不也是你女儿了吗？”李大娘想了想说：“你姐姐是我干女儿。”护理员告诉记者，李大娘有轻微的老年痴呆症，来这里的很多人都被她当成过干女儿。

　　于是记者向他们解释记者是干什么的，有的老人知道，有的老人还不太明白，记者只好简而化之说记者是要写东西的。

　　有一位大娘说：“写写我，我叫叶翠梅。”据吴院长介绍，她是一位五保户，没儿没女，原来在三矿上班。记者对大娘说：“您的名字很好听啊。”她苦笑着说：“名字好听有什么用，人都老了。”她说她收养过一个女儿，但是女儿结婚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说那平常是不是没有人来看你，她说，现在碰上的年景好，政府收养五保户，平常总有志愿者来看他们。护理员说：“他们心地很善良的，志愿者来看他们，他们特别高兴，还拿出自己舍不得吃的好东西给志愿者们吃，要是志愿者不吃，他们还不高兴呢。”

　　●欢迎记者

　　老人唱响公寓之歌

　　在这里的每一个护理员都有责任让老人们开开心心，如果不营造一种气氛，这里真的是死气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记者来的时间是下午2时多，正是老人们娱乐的时间，他们有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聊天，有的在娱乐室里看电视，有的在打牌，有的在玩积木。记者给他们拍照，不少老太太还用手细心地拢了拢头发。照完了就有人要看好看不好看。

　　有老年公寓“歌唱家”美称的李美红护理员开始让大家唱歌，刘大爷记忆力比较好，唱了一首《老年公寓之歌》，他边唱周围的老人边给他和着节拍拍手：

　　你拍一，我拍一，阳光公寓欢迎你；你拍二，我拍二，老年朋友在一块；你拍三，我拍三，欢欢乐乐每一天；你拍四，我拍四，看了报纸看电视；你拍五，我拍五，扭扭秧歌跳跳舞；你拍六，我拍六，健康幸福又长寿；你拍七，我拍七，衣服脏了有人洗；你拍八，我拍八，阳光公寓是我家；你拍九，我拍九，不用儿女再担忧；你拍十，我拍十，欢迎你来试一试，试一试。

　　刘大爷不愧是当了40年校长，记忆力好，我从中间任意选一个小节的上半句，他就能接出来下半句，而且声如洪钟。下午5时20分，记者便开始在护理员的指导下给每一位老人发筷子、勺子，并给一些手脚不灵活的人披上围嘴。有的老人拿上筷子就开始敲手里的碗，“叮叮当，叮叮当……”记者用小时候老人教诲记者的话教育他：“敲锅，敲碗，没饭吃。”老人便不敲了。护理员还要把每个人的药按计量给他们放到桌子上。下午5时30分，给每一位老人盛饭。每人一碗粥，一份菜，一个馒头，有家里给送来东西的拿来给他们吃。

　　记者在护理员的指导下给不能自理的老人喂饭。他是一个脸上满是老人斑的老大爷，整个下午都目光呆滞，在桌子前保持同一种姿势，记者给他喂饭他也不张口，跟他说话他也不开口。护理员左桂芳接过记者手中的碗说：“他是我们这里的老美男子，架子比较大。”旁边的人开始笑，这时候他保持了一下午的严肃军人的表情才微微地笑了一下。

　　●护理员说

　　养老院是另类幼儿园

　　在护理员给老人们发药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这里的大部分老人都得按时吃药，护理员要对每一个老人吃什么药，什么时候吃药都记得很清楚，他们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半个医生了，什么病吃什么药都了如指掌。

　　护理员们都很和蔼，用护理员的话说，老人老了就要当孩子哄，无论他们怎样骂人，都要始终保持和颜悦色，不能和老人计较。因为老人在做这些行为的时候他自己是无意识的，有的患老年痴呆症的老人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认识了，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

　　护理员说：“这里其实是另一种类型的幼儿园。”她一天24个小时上班，上两天休息一天。每天的工作很琐碎，给老人剪指甲、洗头，晚上给老人翻身，给老人洗屁股，洗衣服，可以说是又脏又累。在这里的护理员一般都干了很长时间了，因为新来的总是干几天就干不下去了。但是这里的护理员说：“现在和他们都相处出来感情了，我们在家休息的那一天还想老人呢。”

　　老人是最怕寂寞的，护理员们尽量让他们都在一起，让大家聊聊天，说说话，打打牌，看看电视，给他们唱唱歌，护理员的笑声和歌声是这里最好的调和剂，护理员还要想方设法调动老人们的积极性，让他们表演节目。对某些老人还要有针对性地锻炼他们的自理能力，有的老人如果什么都帮他做，他的某些能力就会慢慢丧失，因此护理员会尽量锻炼他们。护理员还要懂得各种护理知识，比如抱老人下床大小便时，怎样抱老人会比较舒服，怎样为老人翻身等。

　　护理员为了让记者能够对这些老人产生更深的印象，还拿出了这些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今昔对比，令人唏嘘。

　　●照顾老人

　　“三心”一个不能少

　　记者刚来到这里，看见吴丽娟院长的案头有各种护理方面的书籍，没有太在意，看到老人之后，记者才深深地体会到这些知识的重要。在这里叶大娘和李大爷要算是最省心的了，来这里的人有各种身世，年龄都很大，同时带着各种病。他们相互之间比较熟悉，会用年龄来指代别人，他们会对记者说：“88那个。”记者就要记住他们说的那个人88岁了，这种指代方式让记者颇感新鲜。

　　照顾这样的一群人，真的需要有点本事。吴丽娟院长说干这个工作，需要“三心”，就是“爱心、耐心和责任心”，没有爱心的人不愿意从事这份工作，没有耐心的人干不长久这份工作，没有责任心的人干不好这份工作。卧病在床的老人脾气是最大的，因为他们自己曾经生龙活虎，现在到连大小便都要人帮助的地步，他们内心的那份痛苦很难释怀，我们要理解他们，理解他们就是理解自己的将来。只要用心对他们，他们就会用心回报你。在我们的谈话期间，有一个30多岁的智障人抱着两个甜瓜走进来，不清楚地说着：“姐姐，吃。”后面跟进来的是他的姐姐。今天是端午节，他姐姐请他出去吃中午饭，回来的时候买了甜瓜，非要回来让照顾他的护理员姐姐吃。这也许就是他们的回报，尽管是微不足道的，却是感人的。

　　记者临走时，不少老大娘说：“以后多来几次。”记者连忙点点头说：“好，我一定多来几次。”这时候记者才想起来来的时候给他们买的山楂片，撕开袋口每人发了一些，记者趁此机会仔细观察他们以各种方式展现的苍老，不禁想起了奶奶的那句话：“小孩儿莫笑白头翁，好花能开几日红，青春年少能几年。”今天的小孩儿就是明天的白头翁，在自然的新陈代谢中，没有人能够幸免。随着中国的人口老龄化趋势逐渐加剧，如何赡养老人成为社会必须要关注的一个问题。

　　图①记者为老人剪指甲。

　　图②记者陪老人摆积木。

　　图③记者给老人喂饭。

　　今年端午节，细雨濛濛，记者来到鹤壁阳光老年公寓进行体验采访，感受孤寡老人们的养老生活。之所以选择老年公寓，是因为记者的奶奶80多岁了，经常教育我们要孝敬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