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情感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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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打与不打都是爱
他没能帮我保护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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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年 6 月 2 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他没能帮我保护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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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我们家的独生女,我爸和我妈是农垦时候的同学,他们在条件特差的新疆生下了我,后来我爸因为哮喘和气管炎病退,我才跟着他们回到了北京。

  我是被中药味熏着长大的,我爸一到冬天就咳嗽不止,要吃几个月的中药,所以我爸一直希望我学医。他后来还希望我能找个医生嫁了,结果真的如愿了,但是我爸最终还是没被他看中的医生女婿救下来。

  那个冬天得病毒性感冒的人特多,我爸也没逃过,感冒之后咳嗽得特别厉害,正好我姑姑给我介绍的男朋友是医生,就在我爸去看病的医院工作,我爸一听是医生特别高兴,第二天就借着看病急着先和人家见面去了。

  我爸回来就对我说,没想到现在的年轻医生还有那么负责的,他本来只是想拿点药就回家,那个年轻医生非让我爸拍个片子。

  我爸第二次去医院我陪着去了,也是为了和他见见面。我居然在专家的名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我这才知道,他是他们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

  他看了之后就说要收我爸住院,我去办住院手续的时候他跟了出来,悄悄把我拉到一边,我以为他要和我约下次见面的时间呢,没想到他却告诉我:“我怀疑你父亲肺部有问题,可能长了东西。”

  我当时就吓傻了!本来这次见面,说白了是相亲的,怎么得了这么个结果?他赶紧安慰我说:“别害怕,我只是在怀疑,即便是,现在治疗癌症的办法也很多,放心,有我呢……”

  我跟着他从医院的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心里想,如果我爸不让我找个医生,可能也没有今天的一切了。我问他,片子上不是说“未见明显异常”吗?他认真地跟我解释,凭他的经验,很多时候仪器检查并不能全信,谨慎一点总是好的……从那时起,他就成了我的靠山,我们家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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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住院后他动员我爸做气管镜。因为气管镜很痛苦,我特意咨询了他们主任,那是个50多岁的老医生,他看了我爸的检查说,可以暂时不做,先观察着。我爸不听,坚决要做,结果还真的没发现癌细胞。

  我妈说等于白受了一次罪,人家老医生的经验你偏不信!我爸当时就把她的话堵回去了:“不检查出这结果你能放心吗?”我明白我爸的心思,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希望我能嫁给他,所以要用自己的身体证实自己看中的女婿。

  我们的感情在不断地增长,但没有别人恋爱时的新鲜感就开始涉及到具体生活问题了,他开玩笑地说,他和我认识有点“趁火打劫”发“国难财”的意思。

  我爸始终没查出问题,到后来他对我说:“我是不是有心理问题了,怎么总觉得你爸爸不是简单的气管炎呢?”他想再做一次CT。我爸的咳嗽已经持续了3个多月。他决定再给父亲做一次CT,如果还是这个结果他就放心了。

  结果那次CT依旧是“未见明显异常”。

  他拿着片子不断地嘀咕:“只是感染怎么会有那么多痰呢?”我说可能是他太上心了,属于“过度防御”。他也承认,和我爸见第一面就觉得很亲,把他当自己的家人,所以总担心有什么隐患。

  就在这个时候,我爸的痰突然间少了,好像也在帮忙证实最后一次CT的诊断:平安无事。我爸的情绪特别好,已经在做出院的准备了,他说这次住院收获大大的,除了排除癌症,还找了个出色的女婿,算是“公私兼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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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本来准备我爸出院之后举行个庄重点的订婚仪式。恰当地说我想我们的订婚应该是正式开始没有“兼职”的恋爱。谁也没想到,我们去饭店订餐的时候家里突然来电话,说我爸不行了,正抢救。

  我和他拼命地往回跑,一路上他比我还难受还紧张,他不断地念叨,药物过敏?输液反应?还是值班医生开错了药?但怎么想都不能解释突如其来的噩耗。

  我和他跑进了抢救室,他们主任刚从我爸身边离开,主任无奈地对着我们摇摇头说:“病人的呼吸心跳都没了,是窒息死亡。”

  他显然不相信主任的话,跑到床边去看:“什么?窒息?怎么会窒息呢?昨天不是一点痰都没有了吗?”

  我爸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护士正忙着撤掉身边的各种仪器。

  我爸的身体已经凉了,面色青紫,但是表情很安详,好像没有人家说的窒息死亡的痛苦。

  前一天要来的一本黄历翻开着压在我爸的枕头下边,他那天就说要给我们的订婚找个“黄道吉日”,上边已经选了几个好日子……我爸是在毫无预感的情况下撒手而去的,他什么话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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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任问我,能不能答应尸体解剖搞清死亡原因。到那时我才意识到,我真的没有父亲了。我开始哭,开始埋怨他:“你不是说马上就能回家了吗?你们是怎么看病的?我爸既然不是癌症怎么会死呢?”

  他不知所措地搂着我说:“所以才要解剖一下,了解到底是什么地方的问题。”我腾地一下就火了,说:“我不同意,人都死了还解剖干什么?”

  他后来和我说,他当时心里比我还难受,他要求遗体解剖几乎是在渴望证实一个最坏的,不能原谅的误诊,好让自己得到惩罚,让自己的良心得到解脱。

  我爸已经被推进太平间,医生办公室就剩下我和他。其实就在那间屋子里我们的感情坚固了起来,因为有了他,我才第一次对没有父亲的家不再那么害怕。他和我爸的气质很像,都是安安静静、稳稳当当的那种人。我爸知道我们确定关系后说,他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觉得家里终于有了个医生,可以帮助照顾这个从小就被疾病包围的家庭,没想到他没能帮我保护好父亲!

  我很晚才回家,他陪着我,带着急救的东西。他已经估计到,我妈知道事情之后肯定要有一场抢救。

  我们把母亲抬上了车,他一句话也没说一动不动地坐在我妈边儿上,摸着我妈的脉搏。

  我把手伸到他肩膀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想这样安慰他,他马上把头低了下来触到了我的指头,我能感到有水滴在我手上,我知道他哭了……他一直处于一个被指责的内疚位置,因为他的医生身份而失去了释放的权利,也失去了普通人表露情感的权利……我已经开始心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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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决定和我妈商量,给父亲做尸体解剖,我也想知道是不是他错了,又错在哪里?我妈答应了,她说:“你爸肯定能答应,他那么喜欢他……”

  我把我妈的话转告给他:“做解剖吧,我爸生前那么信任你,他要是最后的时间有我们在身边,也一定会嘱咐你这样做……”

  他终于哭了,没再像救护车上那么抑制自己,我知道他的心思,那么信任他的人却没被救下来。

  我爸终于为他喜欢的女婿做了最后的证明——他的解剖结果出来了,居然是从一开始就被他担心的事实:癌症。只是我爸得的癌症是支气管肺泡癌,癌细胞是贴在肺泡生长的,所以无论是X光还是CT都不可能看到明显的肿块,所以他们才做出了一个可以理解的误诊。

  他后来告诉我,他一直怀疑我爸每天咳嗽出来的痰是癌细胞分泌的,但因为是亲人,他实在不忍心再让我爸受一次支气管镜的罪,也许就是这种情感的姑息,没能避免最后的误诊。

  我们给我爸找到了墓地之后就结婚了,之所以那么仓促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没有父亲的家怎么生活,唯有他能代替父亲支撑起我和母亲的孤单和无助。更重要的是,我始终觉得父亲在九泉之下肯定一直在等待有个医生走进我的生活,我们结婚也是对父亲的告慰。

  采访人:佟彤 讲述人:李健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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