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亲外甥，漫地追旋风。”这是母亲常常跟外婆说的一句话，每当母亲这样说时，外婆总是显得很生气。但事实却不幸被母亲言中，不是我不孝顺，而是我永远失去了尽孝的机会——外婆走了。

　　多么希望外婆能再次用她粗糙的手抚摸我的脸，多么希望外婆能用她慈爱的眼神再看我一眼，但外婆走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出殡的那天，天空阴沉，压抑、悲痛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孝子们跪满了一条街，望去，一片惨白。

　　采访人：晨报记者 李崇

　　被采访人：小天

　　外婆，您还会站在杏树下吗

　　外婆，我会经常去看您

　　小时候，每年杏成熟的时候我都会到外婆家摘杏吃。每到星期五放学时，我总是跑着回家，匆匆地把书包往家一扔，和母亲说一声“我去外婆家了”，撒腿就跑到乡中（乡初中）门口，坐在铁门外面等着表哥放学，载我去外婆家。

　　每当我跑到杏树下的时候，总能看到满头银发的外婆踮着小脚在树下等我，看见我热得满头大汗跑来，她会笑眯眯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手帕，为我擦去额头上的汗，再像变戏法一样摸出几个又大又圆的杏，慈爱地看着我狼吞虎咽般吃下。但是，我更喜欢自己爬到杏树上，在外婆的一声声“小心”中大快朵颐。

　　我什么时候跑到杏树下，外婆每次都算得很准，对此，我一直很迷惑。长大后，三舅母告诉了我其中的原因：每到星期五上午，外婆就一直念叨：“小天要来了，我下午得早点过去。”于是，吃过午饭后，外婆就会顶着炎炎烈日，早早地赶去杏林等我。

　　母亲总喜欢给我讲外婆的故事。外婆养育了8个儿女，母亲排行第七，下面还有我小姨，小姨后来成了村里唯一的女大学生。小姨两岁的时候，外公去世了。外公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会杀羊、做泥匠活，他还会一些其他手艺，天旱时，能从井里捞出“飞鱼”来。随着外公的去世，家中的顶梁柱倒下了，外婆带着8个年幼的儿女过活。万般无奈之下，外婆将二舅过继给了别人，这件事成了外婆一生的遗憾。母亲告诉我，在外婆临终前，虽然脑子已经不大清醒，但是口中仍然喃喃地叫着我二舅的小名。

　　母亲说，她小时候，每年秋天都会早早地被外婆叫起来去扫树叶，用来烧火做饭，只为省一点柴火；

　　母亲说，外婆每天都很忙，就是午饭后闲暇的时间，外婆也会蒸一锅馒头，一会儿也舍不得休息；

　　母亲说，我小时候的棉衣都是外婆踮着小脚走几公里路到我家给我做的，是外婆一针一线缝制的棉衣陪着我长大。母亲一直教育我：长大后要孝敬外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当我有能力用自己挣的钱为她老人家买一点她喜欢吃的点心时，却发现我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每年清明节，我都会回家给外婆上上坟，讲讲我现在的生活：我换了份更好的工作、我恋爱了、我结婚了……

　　我知道，这一切都弥补不了我心底的那份遗憾。一些朋友说我傻，他们说人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说的话是真的，但是我宁愿相信我在做这一切时，慈祥的外婆就在天上看着我。

　　外婆，您为什么不等等我

　　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天的情景。那时，我大学毕业刚半年，经过一家单位严格的笔试、面试之后，我得到通知被录用了。当得知这一消息后，我怀着万般高兴的心情给母亲打去了电话。但是在电话中，母亲用低沉悲痛的声音告诉我：“你外婆走了，为了不影响你，我们没有通知你……”

　　茫然地挂掉电话，在广场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我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任由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脑中如电影般放映着外婆的音容笑貌以及她对我的好。“你外婆走了”，母亲的这句话一直在我脑中盘旋，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却不在她身边，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情节竟然发生在我身上，我真的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半个小时后，我踏上了回家的客车，两个小时后，我跪在了外婆的灵前。

　　灵堂内，每个人的眼睛都是通红的，有气无力的哀乐在空气中飘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侵入骨子里的悲伤。看着黑黑的棺木，我知道，里面就是我再也见不到的外婆。

　　“外婆，我现在有工作了，能孝顺您了，您为什么不等等我？”我撕心裂肺地恸哭，迎接我的却是外婆的一张慈祥的照片。我知道，我再也没有机会回报外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