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炳文 著
红军长征途中筹划“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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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炳文 著

 

  小鸡一天天长大,胖乎乎、毛茸茸的,像天山上的雪莲,像草原上的白羊,为淇河增添了不少生机。

  三爷搬了过来跟韩振淇做伴,他坐在鹅卵石上看小鸡捉虫,看小鸡追逐,脸上时常笑成了一朵花。

  一天,他突然发现几只小鸡拉的屎像鸡蛋清一样,还无精打采的。请来兽医一看,说是小鸡染上了白痢疾,这种病传播得很快,病鸡必须马上隔离,不然会全鸡覆没。

  天黑了,小鸡入棚了,往日叽叽喳喳乱叫的景象不见了,一只只耷拉着脑袋,慢慢地往鸡棚里挪。疾病染在小鸡的身上,疼在韩世诚父子俩的心上。爷儿俩蹲在鸡棚里,一只只挨个检查,一旦发现问题,马上隔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家禽也是这样。尽管韩世诚父子采取了很多措施,一棚活蹦乱跳的小鸡,还是不到三天就全死完了。韩振淇望着空空的鸡棚,呆呆地站着。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整整三天他都没走出鸡棚一步,没有吃一口东西。韩世诚走进来,给他端来一碗鸡蛋汤,都放凉了,他还没有喝。

  韩世诚长叹一声说:“小儿哎,你能有点出息不?这点儿事都容不下,以后的路还长呢,比这大的事还多呢!男子汉得能容天、能容地、能容人才能成大业。你娘在家躺着,几天不吃饭,你在这儿也不吃饭,这日子咱还过不过了?”

  韩振淇一句话也没说,他走出鸡棚,来到河边,在鹅卵石上无言地坐着。河水静静地流着,他视而不见;耳边小鸟的鸣叫声,他听而未闻。太阳从他身边悄悄溜走,落在太行山的后面,天上布满了五彩缤纷的晚霞。

  三爷来了,走到韩振淇跟前说:“石头,你三奶给你烙了张饼,你瞧,还热腾腾的。”他从怀里掏了出来。

  “三爷,我不饿。我就是咋也想不通,它们为啥好好地突然就得病了,几天全死完了?”他像是向三爷请教,又在问自己。

  三爷突然想起了小昌的话,往鸡棚那儿走去。他在鸡棚旁边认真地找着,从这头找到那头,从那头又找到这头,终于找到一个编织袋,从里面掏出两只死鸡。他气坏了,把鸡摔在地上:“这孬牛,阎王爷白让他披了张人皮!竟然办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他抬头看看河边坐的石头,又走了过来。

  看到烙饼还好好地放着,三爷气不打一处来,“你三奶也是瞎操心,来的时候非让我把饼包好揣在怀里,怕凉了。我说,他连爹娘的饭都不吃,能吃你的?爹娘都不心疼,他会心疼你?这不是要饭的打更——瞎操心吗?”

  三爷恁大岁数,还在替自己操心,心疼他几天不吃饭,把烙好的饼揣在怀里。韩振淇心里叹了一声,拿起饼咬了一口,泪水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三爷也哭了,他擦了一把老泪说:“人来到世上要学会有肚量。恶有恶报,善有善报。附近的堡上村出过‘八条驴’,二驴还是个武秀才,当时厉害得没人敢惹,把一条官道劫得路断人稀,最终是啥结局?”

  三爷说的这堡上村,在槐树庄西北,有两里地远。清朝末年时,堡上村有一家弟兄八个,起名叫大驴、二驴、三驴……一直排到八驴,个个都武艺高超,二驴还是个武秀才。他也算是因祸得福,考场上玩大刀时一时失手,大刀脱手而出,幸亏他手疾眼快,一脚挑起大刀又接着耍了下去。主考官走了过来,问他玩的哪一路,他说是“举人拾刀”,结果中了秀才。武秀才没有俸禄,他们弟兄几个以劫路为生,祸殃乡里。知县吴大人的小舅子从广东老家来看姐夫,也被二驴劫了。吴知县微服私访,与他小舅子扮演成卖头巾的商人,进村刚吆喝一声,二驴就从家里走了出来。吴大人的小舅子说,“看,他穿的长袍就是我的。”

  二驴大模大样地走过来说:“大胆狂徒,敢在我府门前叫卖!你是认打,还是认罚?”

  吴大人问:“打,怎样个打法?罚,怎样个罚法?”

  “认罚,把你们卖的头巾都留下,给我家的狗戴上;认打……”说着,他捋了捋袖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夜里,大批官兵到来,堡上村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唯有八驴在外念书,幸免于难。其他弟兄全被绳捆索绑,烧死在楼里。

  这几天,孬牛高兴了,天天夜里喝得酩酊大醉,一醉就发酒疯,拿起个石头朝自家大门砸来砸去,吵得街坊邻居都不能安生。他一边砸,一边吹大话:“我怕过谁?你的鸡死了,咋能怨我?我把你的鸡药死了?死了活该!几辈人都欺负我,死了活该!”

  满囤妈不理他,小满囤去睡了,砸足砸够了,不听吭声了。满囤妈出来一看,他怀里抱着个石头,坐在地上睡着了。

  这半院的动静,那半院听得一清二楚。石头娘说:“老一辈儿也没做啥缺德事,家里咋就出了这样一个人?”

  韩世诚说:“说这话有啥用!”他又缓和了口气说:“孬牛已经长成弯腰拧劲儿树了,谁有本事把他掰直?生他的气,不值。”

  “你听,他口口声声说咱的鸡死了不能怨他,谁说怨他了?”

  “他的话能听?整天就知道喝。唉,他家娘儿们和满囤也跟着遭罪呀。”

  “甭说人家了,咱过成啥样了?一步一步都不顺,石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哭了。

  “年轻人受点儿挫折也是一种财富。人没压力,能会有动力?你就是气死,鸡能活了?你就是给陈老二磕头,他会让晶晶嫁过来?人要想得开。睡吧,天都快亮了。”

  韩世诚一家人在痛苦中又打发走了一夜。

  天亮了,朝霞映红了半边天。一群群鲫鱼、白条扇动着鱼翼,悠悠而来;滑翔的小虾到了岸边,蹬了蹬腿,扭头走了;一只小螃蟹从石头缝中慢慢地爬出来,吐几个气泡,又钻了进去;一只圆鱼从河水深处缓缓浮了上来……

  韩振淇站在水边,童年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那时,他常跟着母亲和晶晶妈来河边洗衣服,她俩在上游洗衣服,自己和晶晶在下游玩水,弄一件衣服往河里一扔,再捞上来时里面总有几条小鱼小虾。他俩在河边一人垒一个小池子,把捞的鱼虾放进去。晶晶老是等他去捞衣服时,偷偷地到他的池子里捧些鱼,乐得她抿嘴直笑。秋天,自己常跟晶晶、小昌几个来河边看野鸭戏水,看鸳鸯亲昵,看白鹤高空翱翔;在河边摘野花,逮蚂蚱,掏螃蟹。唉,如今人各一方,他们都在为前途奔波,自己呢?走一步,错一步,步步艰难,干工作干不成,喂鸡喂不成!不喂鸡,还能干啥?喂吧,去哪儿弄钱买鸡苗?就是借来钱,万一再死了,咋办?真是前途渺茫。

  “嘀——”,一阵喇叭响后,韩振昌出现在大路上。前两天,他把孬叔用好鸡换死鸡的事告诉了三爷,几家大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暂时不提这事,以后多提防他就是了。现在要是被石头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几家愿意一块儿掏钱再买鸡苗让石头喂下去,韩振昌又跑到县里买来几本喂养鸡鸭的书。

  韩振淇从河边迎了过来,一见面,韩振昌就说:“鸡死的原因找到了,主要是卫生防疫工作没做好,你看,书上写得很清楚,防疫重于治疗。”

  这几天,孬牛的喇叭又响起来了。清早一起来,就先开大门,紧接着就拧开喇叭,马金凤的《穆桂英挂帅》就响了起来,“辕门外三声炮……”唱得激昂振奋,他的心里也美滋滋的。为啥?他也当上了养殖业专业户,成了“鸭司令”。弄来几百只小鸭没花分文,都是赊的帐,等鸭子长大后只付母鸭钱,公鸭不要钱,多好的事!他算计着,一年后,等鸭子长成了就赶到河里,小满囤和他妈跟着鸭群拾鸭蛋,自己往树底下一坐,铁锅往石头上一架,煮鸭蛋吃。想吃大的煮大的,想吃小的煮小的。公鸭不要钱,杀后煮煮是上等的下酒菜。

  好戏没唱几天,孬牛的门也不开了,喇叭也不唱了,门也上了锁。

  韩振淇也赊了几百只鸭苗,这次,他先给鸭棚消毒,后进鸭,定期预防,鸭子一天天见长。说也奇怪,有的鸭子正在吃食,突然就脖子一伸,一蹬腿死了。他买来放大镜仔细检查,发现死鸭子脖子上都勒进肉里一根细丝线。自己的鸭子被勒死了,孬叔的呢?得给他说一声,让他也检查一下。他拍响了孬牛的铁门。(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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