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提案尽早落实
崔炳文 著
只有“暗访”才能治住“摔门哥”?
强令每天写工作日记
“日记门”局长会写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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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1年4月2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崔炳文 著

 

  下午,陈晶回到家,小燕说:“晶姐,房东上午来了,说让咱尽快搬走。”

  陈晶长叹一声,没有答话。屋子里的气氛很沉闷,只有小孩的吃奶声。小燕偷偷瞅了几眼陈晶,心中有种内疚感,认为不该一进门就说扫兴事。她把外面晒的被子、尿布收回来,说:“来,我抱住他,你出摊吧。”

  “不去了,以后再不出摊了!做饭吧,吃过饭,早点儿休息。”陈晶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怨恨和气馁。

  孩子睡着了,她拿出稿纸趴在床边写下三个字“刘老师”,这时,耳边又响起厂长那声嘶力竭的声音,脑海里又浮现出韩振淇的一切——他的面容,他的胸怀,他的抱负,他的执著,怎不使人佩服?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她没有脸面和勇气跑去看他一眼,相见只有在梦中。

  饭做好了,燕子给她端到跟前,她仍然没动一下。燕子把饭端回去热了热,又盛好端给她,她依然没动一下。夜深人静,屋外传来猫头鹰的哀嚎,她才猛然醒悟过来,除了厂长赞扬韩振淇的话没有写,她在厂里的处境、房东要收回房子的事一股脑儿涌向笔头。信中她让刘怀抓紧活动,把她的工作调过去,厂里是没法再待下去了。今天厂长的批评意味着下一步对她要采取措施了,厄运也许就在眼前。

  信写完了,她站起来,看了看墙上的挂历,叹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明天又是二月二十二!”

  这一天是东庄一年一度的大会,小时候她常跟石头哥、小昌去赶会,趴在戏台边上看戏。那时谁兜里都没装一分钱,都是看完戏肚里饿得咕咕叫,精疲力尽地往家走。那次,一个提油条的人从他们面前过,香味扑鼻,让人垂涎三尺。不知道咋回事,一根油条忽然掉在了地上,石头先看见了,弯腰拾起来,喊住那人。也许是被小孩拾金不昧的精神感动了,也许是嫌脏了,那人扭头笑笑走了。石头用手抹了抹上面粘的土,吹了吹,拽一半给了她,又从剩下的一半上拽了一大半递给小昌,送到自己嘴里只是一点点儿。

  后来,父亲的官越当越大,家里生活越来越好,炸油条成了家常便饭,她每到这天都要让妈妈炸油条,请石头哥到家吃个够。就是在学校,每到这一天,她也恨不得买上几根油条寄给千里之外的石头哥。如今,“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身披新绿的大地上,暖融融的,没有一丝丝风,柳树吐满了新芽。陈晶走到邮政局,把信投进信箱里,心中有种解脱感。信刚刚投进信箱,她就盼着回信。

  

  五十七

  

  这天,孬牛早早喂饱小毛驴,扫扫毛驴身上的灰,他在前边牵着驴,小满囤在后面跟着,朝集镇上走去。

  俗话说:一座楼,三辈愁;泥抹棚,辈辈穷。是说盖一座楼需要三代人的努力。第一代人起意打算盖楼,农闲时,人挑车拉,到河滩里拣大鹅卵石,以备下地基。省吃俭用积攒些钱,到山上买方石头,再买上砖、石灰,就算不错了。儿子继承父辈遗志,继续置买梁檩。不出天灾人祸,第三代才能住上。有的是一辈子奋斗盖座泥抹棚,鹅卵石垒到窗户台那儿,上面是土墙,房顶用石灰混泥抹两遍,就成了,房子是见雨就漏,辈辈修,辈辈穷。

  槐树庄的人一家喂了几棚鸡,手里有钱,就想起盖楼了,一个比一个盖得气派。孬牛也盖起了两层楼,韩家门楼的半拉院子按照分家时的契约卖给了韩世诚,孬牛一家搬到了宽敞亮堂的新楼房,买上了大彩电、沙发、组合家具柜,孬牛高兴得半夜起来掂着湿毛巾擦玻璃。

  楼房住上了,新问题又出来了:一是小满囤一天到晚坐在电视机前,吃饭都顾不上,经常跟他争遥控器;二是家里的那头小毛驴。现在村里几乎家家都买上了拖拉机,用时一转方向盘就走了,比毛驴好用多了,他就想把毛驴牵到会上卖了。

  刚到会上,几个经纪人围在了一起,在衣襟下面碰了碰手指,会意地笑笑,走了。孬牛看经纪人走了,说:“满囤,你先看着,咱爷儿俩换班吃饭,趁这会儿人少,我先去。谁来问,少这个数不说。”他伸出手指晃了晃走了。

  他到烟摊上买了两盒烟,往兜里一装,走进饭棚里,趾高气扬地说:“来两块钱的油条,半斤好酒,一碗绿豆面条。”

  卖饭的年轻人称好油条端上问:“要多钱一斤的酒?”

  “十块钱以下的别说。”孬牛财大气粗地说。

  旁边站着的一位老汉说那年轻人:“真是没见识,三里五庄的,谁不认识谁?有钱没钱走路都不一样,掂的烟都不一样,要眼不是出气用的。拣好酒往上端,这就叫看客上菜,年轻人不懂,还老埋怨我嘴碎。”

  孬牛听到这话很顺耳,掏出烟递给老头一根。老头一边摆手,一边去接:“我有,你瞧,我有。”

  他接住烟,客套着说:“哪儿的客?”

  “槐树庄的。”孬牛自豪地说。

  “槐树庄这几年中了,韩家门楼净出有本事人。石头成气候了,给这一片办不少好事。”

  “我就是门楼里的,石头那是我侄,我是他叔。”

  听到这话,老头赶紧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根带过滤嘴的香烟递过来。

  “不吸了,吃罢饭还有事呢。”孬牛说着,把手中的半截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端起了酒杯。

  牲口交易市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小满囤见他爸回来了,迎上去说:“刚才那个经纪人又来了,给七百八十块,卖不卖?”

  “不卖。少八百不卖。”

  经纪人又带着一个老头走过来,跟孬牛在衣服下面碰了一会儿手指头,孬牛摇了摇头。

  “你看看,老几辈、少几代都是亲戚,就这个数吧,我当家让他牵走。”经纪人大包大揽地说。

  那个老头一听经纪人的话,赶紧走过去套近乎,说:“槐树庄的不是?一说都是亲戚,俺表叔的干哥就是韩家门楼的,那里的爷儿们出来都是排排场场的,除了孬牛——那爷儿们很义气,我好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他一看经纪人给他使眼色,赶紧把话改了。

  经纪人怕他再说错话,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说:“你牵走吧,不亏,出不够一百斤肉,你牵来,我给你退钱。”

  买驴的往后退着说:“今天晚上就杀了,咋给你牵来?染房能倒出白布?”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个手绢,一层层解开,要交钱。

  小满囤一听,拉住他爸说:“爸,他是开杀锅的,他要把咱的驴杀了!”

  孬牛一下子跳起来,借着酒劲撒泼:“你想杀我的驴!给一千块,给一万块也不卖!弄半天了,你是王老五卖熟驴肉的。你爹开杀锅,你又开杀锅,坏良心!你想杀我的驴,想死你!”他把手一扬:“只要不是买来杀肉的,少一百块我卖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买驴的一边包钱,一边往后退,拉开了对骂的架势,毫不示弱:“我要知道是你孬牛的驴,你倒找我一千块、一万块,叫声二大爷我也不要!”

  孬牛一个劲儿往前蹦,买驴的不服输,一句也不让。旁边看热闹的把那个买驴的推走了,那人就坡下驴,一转眼钻进人群里,再也看不见了。

  孬牛的驴终于卖了出去,买主是个跑脚拉货的,几乎天天都从村头过,常在老槐树下喝水、休息,在马路边喂牲口。孬牛从经纪人手里接过钱,颤抖着把缰绳交给那人,交代说:“这驴别的毛病没有,就是一到春天好上火,清明前后,往它鼻子里灌俩鸡蛋,一年都不用再操它的心。喝水时怕喝呛,我都是往水里放点草,它就不呛了。”

  驴是人的好帮手,人不懂它的语言,它可懂得人的号令和言语,小毛驴低着头一动不动,两眼流出了泪水。它被拉脚的牵走,没走多远又停下,扭头张嘴叫了好几声,才不情愿地迈开了步子。

  孬牛见状也掉了两行热泪,哽咽着说:“满囤,咱也走吧,不去转了!”(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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