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海建

  南京要给屋顶整容，而且还是公费埋单，这当然算不上什么坏事。漂亮的屋顶很养眼，如瑞士多见红色屋顶、希腊则是蓝屋顶配白墙。南京是个有山有水的城，我也曾站在高处看过它的屋顶——错落参差，色彩各异，虽不见整齐划一的“大美”，但灰蒙蒙的色调也折射着真实的人生。如果学瑞士，恐怕妖异有余；设若仿希腊，也无爱琴海搭配。那它为什么要在屋顶大做文章呢？

  有首流行歌曲《屋顶》唱道：半夜睡不着觉/把心情哼成歌/只好到屋顶找另一个梦境……过日子不像拍偶像剧，没事儿爬上屋顶研究色彩的当然不是普通人。因此，网传“一位市领导在视察紫峰大厦时表示，从这处城市地标建筑的高点放眼望去，一些楼宇的屋顶乱糟糟，色彩也不统一，很煞风景，希望重视这一以往被忽视的城市立面景观的整治”。如果这个说法属实，诸多问题随之而来：一者，某领导的意见是“个人意志”还是“集体决定”，一项民意多有反弹之声的决策，如何因个别领导推崇就彪悍而出？二者，主倡此建议的领导是色彩学专家还是城建学者，此项公共决策的科学依据何在？

  即使这个说法的真实性存疑，但需要修缮屋顶的房屋多达100幢左右，有更大的问题需要考虑：房屋产权属于业主，地方部门以怎样的“公共利益”为由强迫公民接受“政府统一色”？就算市民对屋顶颜色形成强悍的统一意见，那一旦屋顶整容完毕，墙面不配套又如何是好？灰蒙蒙的墙面配上色彩鲜艳的屋顶，这何其诡异？此外，三五千万元的财政开支，要不要经过绩效审计？这种景观整治受益面非常有限，被刷颜色的享受不到什么利益，没被刷的心里又未必愉悦——难道就为那几双没事儿跑上屋顶看颜色的官员眼睛过瘾？

  站在什么角度才会看不上南京的屋顶？一要以挑剔的视角俯视，二要有看风景的心情，三要有挥斥方遒的财政兜底。奔走在CPI破六之路上的市民，每天基本都在为猪肉或蔬菜价格而纠结，他们的眼睛——在隧道的公共汽车里往上看，只看到7月的内涝；在小区的楼下往前看，是锈迹斑斑的防盗栏、稀疏寥寥的公共绿化……就算爬到楼顶，有幸在缭绕的烟雾中看到几点繁星，也断不会嫌弃自己的屋顶。

  一亿也好，五千万元也罢，既是公家的钱，就得接受公众挑剔的质询。否则，油漆刷在屋顶，和刷在荒山、坟上有何差异？这些年，形象工程开始“升级换代”，扫上民生幸福的嫩粉、刷上程序正义的眼影、贴起学术专家的画皮，一不小心，你还误以为是信息时代的“高科技”。反正都是为了城市形象，反正最代表城市形象的市民是“被沉默”的声音，打捞或不打捞，决策都会勇往直前——在失序的权力面前，反正“形象”是个无底黑洞。

  城市要洗脸、要整容、要贴地飞行、要腾云升空，但更要接地气、要食人间烟火、要心疼柴米油盐。总有一些不着调的城市妆容，让我们一次又一次温习《让子弹飞》里的经典台词：“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