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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记者采访了时任空军34师师长时念堂,他从空军设立“专机”部队开始,就给领导人开飞机,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陈毅等中央领导都坐过他开的飞机。采访中,时老回忆了给中央领导开专机那些年的一些事。
新中国第一批飞行员
我属于新中国培养的第一批飞行员。那时候还不是苏联教员,而是日本教员。那些日本教员都是关东军战俘,经过我们的教育愿意留下来。
我们学飞行的时候飞的是日本教练机——日本战败后剩下的破烂“99高练”。为什么说是破烂呢?我记得日本教员带着我飞一个小转弯,不要小看这么一个小转弯,造成的离心力很大,对飞机算是一种“考验”,第一回落地之后,中国教员把日本教员狠狠骂了一顿。因为这批教练机都是破破烂烂的飞机凑起来的,飞这种“花样”的动作很容易解体。当时中国飞行员数量极少,很金贵啊。
我1950年10月毕业,11月到长春集合。1951年1月,中国空军购买并改装了42架苏联的“伊尔-12”高空运输机。从此我就开始飞“伊尔-12”。购买这批飞机主要是为了支援18军和平解放西藏。当时进藏部队所有的物资都靠空运,咱们的部队走到哪里,飞机就空投到哪里。
1955年5月1日我回到北京,任“独三团”二大队大队长。那时,飞机有不少,但是比较杂。我记得有“安-2”、“安-45”这种小飞机,也有“里-2”这种中型运输机。“里-2”是咱们国家最早的专机,后来,使用“伊尔-24”当过专机,之后就是“伊尔-18”,后来又增加了直升机。1963年,空34师成立,下辖3个团(100团、101团、102团),当时我是100团团长,专机主要都在100团。
周恩来最爱吃四喜丸子
最常坐飞机的是周恩来。在“文革”之前,周恩来总是坐我开的飞机。1960年四五月份,从苏联进口的第一架大型飞机启用后,赶上周恩来访问印度。他就成为第一个坐中国人自己的专机出国访问的领导人。
周恩来非常亲切,尤其是对我们机组人员。不管多忙,只要是上了飞机,一定会先到机舱跟大家问候一下。他总是说:“你们好,受累了,谢谢。”然后跟大家握握手。到了目的地降落以后,除非有外国人在下面欢迎,要不然他都先到前舱去跟大家告别一下,“你们辛苦了,谢谢你们,好好休息”。大家都知道周恩来忙,常常在汽车上、飞机上吃饭,如果是在飞机上吃,那就是我负责给他带饭。在我印象里,周恩来最爱吃四喜丸子。
周恩来经常过来和我们攀谈,问我们飞机飞到哪个机场,天气怎么样,要飞几个小时。然后他就回到机舱里看文件、批文件。总理太忙,太累,有时在飞机上睡一会儿。在距离飞机着陆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总理总会在飞机上洗漱一下。
刘少奇让“空姐”给王光美当临时秘书
刘少奇当国家主席时,也经常坐飞机,他对我们也很亲切。1965年,刘少奇访问阿富汗、巴基斯坦。之前几天,他把我叫到办公室,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对我说:“这次访问,阿富汗、巴基斯坦领导人的夫人都有女秘书,王光美同志没有单独的秘书,这样不太好。”刘少奇就和我商量,叫我们服务员就是现在的空姐给她当临时秘书。刘少奇最后笑着问:“你看这个事情行不行啊?”我说怎么不行,在空中她们照常工作,到了阿富汗、巴基斯坦就叫她们跟首长去。
那一次飞行是刘少奇第一次飞越雪山,他对我说,“飞到高山的时候告诉我,我要看看”,从巴基斯坦走的时候,飞过喜马拉雅山时,他果然到前舱来看风景。机舱前面视线最好,刘少奇就坐在机务人员的座位上,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朱德喜欢在驾驶舱看风景
朱德坐飞机有一个习惯,上了飞机他不喜欢在座位上坐着,而是喜欢和飞行员一起在驾驶舱坐着看风景。起飞他不离开,落地时也不离开。我们飞到大别山上空,天气特别好,他就开始给我们讲战斗故事。
陈毅是个爽快人,跟机组人员也是嘻嘻哈哈,起外号、开个玩笑是常有的事儿。有时候他还邀请我们吃饭,饭桌上给我们介绍,“这是我老婆,这是我小女儿。”陈老总爱吃红烧肉,他夫人却不让他吃,有一次夫人当面用筷子一打,把陈毅夹的肉打掉了,陈老总也不在乎,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毛泽东请吃狗肉
毛泽东最早坐过“里-2”,我是副机长。后来,有了“伊尔-24”,毛泽东也坐过。1958年以后,毛泽东改坐专列。1959年开郑州会议时,毛泽东在专列上,请我和空34师师长胡萍吃了一顿狗肉。不过,其实我们没见到主席,是汪东兴作陪,但名义是主席请我们吃的。
林彪没有坐过我的飞机,他坐的“子爵号”是从英国买的,四台发动机,能坐50来人。这种英国飞机,人家早就淘汰了,因为航程短、容纳的人少,从商务角度来讲不赚钱。英国卖给巴基斯坦,咱们觉得这个飞机发动机在后面,噪音比较小,即便航程短,咱们当专机也就够了。
“9·13”事件前后
1971年“9·13”事件前,领导派我到阿尔巴尼亚,9月9日晚上才回来,10日我按惯例休息一天,9月11日上午开了总结会。因为快要过国庆节了,林彪在北戴河休养,随时可能回京,所以我们都做好飞的准备。12日是礼拜天,放假了,到了12日的晚上就出事了。
吴法宪电话打到我这里,询问“三叉戟为什么到了山海关”,我说我刚从国外回来不知道这个情况。吴法宪说“你当师长怎么什么也不知道”,还批评了我一顿,我硬着头皮回答:“我确实不知道,我不会跟司令员说假话。”挂了电话,我第一时间拨通了胡萍的电话询问,胡萍说:“你告诉吴司令,飞机正常训练。”我就信以为真了。十几分钟后,我接到通知叫我赶快去指挥塔,我急急忙忙赶过去,一进去,吴法宪又把我批评一顿。“飞机走了你都不知道?”我说我确实不知道。
我个人也有一些错误。那天传达命令,两点半以后禁航。得到命令后,我就要去传达,一出门就碰到胡萍,胡萍是老师长,又是空军副参谋长,我就先给他报告。他听了我的汇报后脸特别难看,一点儿表情都没有。随后,我拿起电话给作战科下命令,并告诉他们向沙河机场那边传达。作战科问南苑机场和西郊机场呢?我说我亲自传达。我本人就在西郊机场,我一说不就传达了吗?可是南苑机场那边我一忙给忘了,结果有一架直升机跑了。
被关了11年,生活待遇还不错
“9·13”事件后,专案组的人就把我关起来了,让我一遍一遍地交代那些问题。不过,我还是干部待遇,住在疗养院,条件也挺好的。一人一间房,伙食是两素一荤一汤加主食,门口24小时都有站岗的,就这样关了7年。
1978年,我又被转到山西劳改农场,那里专门有一个厨师给我做饭,那些管教干部也没有把我当犯人。我现在想,关起来也未必是坏事,等于把我保护起来了,也没有受到虐待,直到1982年我才被释放回家。
(据《文史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