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想过“一了百了”
1991年,股市刚刚兴起,由炒股而一夜暴富的“神话”不绝于耳,一心想送儿子出国留学的章铸夫妇,把家里的10万元积蓄交给了自称能买到原始股的王杨,还动员身边的亲朋好友、同事、领导投资炒股,没想到一脚踏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当王杨因诈骗数百万元被判无期徒刑时,章铸夫妇已经被他圈走了105万元!
当得知自己被骗的那个夜晚,章铸夫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家。面对这笔凭借自己工资要几百年才能还上的巨额债务,二人也曾想过“一了百了”,但是章铸放心不下自己80多岁的老母亲,罗凤仙牵挂着正值高考的儿子,夫妻还记挂着那些债主的命运,最终两个人决定勇敢地面对现实。
●亲友纷纷伸出援手
灾难发生后,章铸的老母亲马上召集章铸的弟弟妹妹,对他们说:“不许和你二哥(章铸)再提钱的事情!黄浦江可没有盖子啊!”章铸的好朋友唐维华也曾当过章铸的债主,恰好案发前章铸将他的欠款还清了,但唐维华并没有袖手旁观,正在外地出差的他马上给章铸写来一封信,信中写道:“第一,你们夫妻二人一定要互相理解,千万不能互相埋怨;第二,一定要善待债主,对他们说明情况,如果有人做出过激行为,也要理解他们;第三,等我回家后就来看你,共商东山再起的计划。”“可以说,这封信就像一盏明灯啊!”章铸感慨地说。
此外,章铸的儿子也用实际行动让父母放了心,他顶住巨大的压力,考入了大学,而且真正成熟了起来。有件事情令章铸记忆犹新:“我们辛苦一年,将全部积蓄送到法院还债,回家后我的妻子号啕大哭,她觉得自己很冤枉,因为那些债务自己一分都没花,到头来还要还债。我儿子说:虽然您没有花人家的钱,但钱确实是在您的手中搞丢的;您放心,等我大学毕业之后,接着替您和爸爸还债!听到这些话,我们的心里感到特别安慰,可以说儿子的支持也是我们能坚持还债的动力。”
●受启发走上创业道路
背上债务后不久,为了提高收入,章铸夫妇双双离开了工作单位——上海纺织轴承厂,去寻找能赚钱还债的门路。摆地摊、搞贩运、打零工、站柜台……只要能想到的,夫妻都在尝试,为了省钱,二人吃了两年半的白水煮面条。每到年关,他们就会挨家挨户地去还债,虽然债主们开始拿到的仅仅只有欠款的1%,但大家看到的是章家夫妇的一片诚心。
就在艰苦奋斗的第3年,章铸过去的厂长,也是他们的债主陈子凤登门造访,看到章家艰难的生活,说:“你们的钱不是靠吃萝卜酱菜可以省得出来的。老章技术好,为什么不发挥特长自己创业呢?”陈子凤还把章铸推荐给自己的一位民营企业家朋友开办的上海英华实业公司,章铸在那里工作了两年多。“那段时间我开阔了视野,锻炼了能力,为日后创业打下了基础。”章铸说。
1996年,通过一次偶然的出差机会,章铸认识了一位想创业的大学生,二人共同发现了打码机这个商机。辞掉工作后,章铸利用自己的技术优势,研发出打码机,通过和这位大学生合作,生产、销售打码机,第一年章铸竟然赚了10万元!夫妻拿出8万元还了债。此后章铸抓住了市场机遇,将作坊发展成公司。他规定公司每盈利1万元,必须拿出8000元还债。
●和债主结下深情厚谊
债主和欠债者之间,似乎很难用“深情厚谊”去形容,然而,章铸夫妇恰恰在36位债主身上体会到了这一点。章铸笑着告诉记者:“电视剧里有上门大闹、逼着李大志夫妻还钱的债主,但是我们遇到的债主中没有一个这样的人,他们对我们的还债给予了充分的时间和空间。”他向记者列举了一些感人的故事——
当初章铸向债主们做出还钱的承诺时,36位债主就互相约定:绝不能把章家逼上绝路。
在法庭上,债主老潘握住章铸的手,嘱咐他千万保重身体。就连法官都在感慨:“从没见过这样的债务官司和债务关系人!”
一位债主在借给章铸的2.5万元中,有5000元是向自己的朋友借的,案发后这位债主将朋友带到章铸家,希望章铸直接向对方说明事情的原委,先把这5000元还上,见到章铸夫妇一时无力偿还债务,二人没有任何过激的言语和行动,默默地离开了章铸的家。
章铸夫妇欠胡玉霞5000元,当得知他们被骗后,胡玉霞对罗凤仙说:“我这5000元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家里再怎么困难,也不要亏了正在高考的儿子。”此后,胡玉霞每逢月末的双休日都去学校看望章家正在上大学的儿子,每次都送去麦乳精、饼干和水果。
让章铸最难忘也是让他感到最内疚的一位债主叫唐文范。唐文范和章铸是忘年交,当他得知自家的7万多元积蓄被骗子卷走后,只是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随后又马上对章铸说:“你们别着急,咱们一起想办法。”有一年春节过后,唐文范和妻子来看望章铸夫妇。唐文范说:“本来早就想来看看你们,又怕你们误解我们是年前讨债。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们,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们要想开些。”没想到,不到半年突然传来唐文范去世的消息。章铸夫妇这才知道,老唐来访的时候就已被确诊患了白血病,别人告诉章铸,老唐直到去世前还放心不下他和罗凤仙的身体,一直念叨着章铸的名字,想到老唐对自己说的话,夫妻俩的热泪夺眶而出。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章铸夫妇的诚信、坚忍和债主们的宽容终于创造了奇迹。2001年底,公司数年的利润加上法院追缴的10万元以及儿子在美国惠普公司工作后支援的钱财,章家的105万元欠债全部结清!
章铸夫妇清楚地记得,在还清债款后的第一个小年夜,他们召集所有的债主以及债主的亲友共100多人,举行了一个“谢债主宴”,平时能说会道的章铸说了一句“为我们共同的胜利干杯”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问章铸这10年中最大的收获是什么,他的声音很坚定:“人间自有真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