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讲坛·马未都说家具收藏》系列之

　　软硬皆能随我用

　　中国家具的材质分两大类，即“硬木”和“软木”，软木还有一个俗称叫“柴木”。其实，硬和软是相对的，软木家具里，也有许多种类是非常坚硬的。

　　硬木家具主要有紫檀、黄花梨、红木、鸡翅木、铁力木、乌木等；软木家具则有楠木、榉木、柏木、核桃木等。总结一下，就会发现一个规律，中国凡是硬木家具，一定没有科学的命名，而是带有文学色彩的名字，或者说是社会学的名字。而软木家具都有科学的名字，都能找到对应的树木。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现象，是因为我国所有的硬木家具用材都是外来的。中国人在见到这种木材之前，没见过树的全貌，因而没有固定的名称，人们就另赋其名，比如紫檀，就是取紫气东来之意。

　　中国硬木家具的贸易是从明朝隆庆年间开始的，隆庆是嘉靖和万历之间非常短暂的一个时期，只有6年。隆庆元年，明政府平定了沿海骚乱，同意有限度地开关，史称“隆庆开关”。这一次开关，使中国开始进入资本主义萌芽时期，很多外国货物开始传入中国，一些贵重木材大致也在这个时期进入中国。

　　黄金捍拨紫檀槽

　　中国人喜欢紫檀，是因为紫檀具有以下特征：

　　第一，外形沉穆雍容。紫檀木打光以后颜色非常沉静，有金属的光泽，能从视觉上取悦于人。

　　第二，紫檀十分珍贵。紫檀这种木材长大后，内部会腐朽，所以绝大部分紫檀的木料都比较小，俗称“十檀九空”，也正是由于紫檀产出的料非常少，因而更加名贵。

　　第三，紫檀不易变形。木材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非常容易变形，但紫檀的变形率非常低。

　　第四，紫檀纤维细密，适合雕刻。紫檀有一个特征，叫做“横向走刀不阻”，意思是在树的横断面雕刻的时候，跟纵向的感觉差不多，所以特别适合柔韧的雕刻。

　　紫檀的优点在雕刻中最能体现，打磨以后，有一种模压感，这是其他木材达不到的。由于这些内在的好处，紫檀稳坐中国古典家具材质的第一把交椅。《本草纲目》记载：“紫檀，咸，微寒，无毒。主治，止血，止痛，疗淋，敷刀伤。”也就是说，紫檀还有药用，这更加给人一种潜在的价值感。

　　清代，紫檀成了家具中的“领军人物”，清朝宫廷用了100年的时间，把宫里的家具几乎都换成了紫檀。宫廷里喜欢紫檀有很多潜在的原因，比如清代房屋的采光比明代好，因此就家具而言，明代注重线条，清代则注重细节的表现。清史记载，紫檀当时的价格是楠木的20倍。

　　紫檀在雍正、乾隆年间使用频繁，宫中有大量记载。雍正六年11月15日，郎中海望启怡亲王，说紫檀木都使得差不多了，能不能再调用一些。怡亲王说：“准行许，遵此。”这种记录比比皆是，说明当时使用一次紫檀，都要层层报告。

　　紫檀宫有时被称为“乾隆宫”，这是因为大量的紫檀家具都是乾隆时期制作的。一次乾隆皇帝看到一个钟表的小样，非常喜欢，结果工匠误认为要用紫檀做钟，所以就用紫檀做了一座两层楼高的大钟。做成以后，乾隆皇帝看到耗费如此多的紫檀，大发雷霆，可见皇上使用紫檀的时候也非常心疼，这座钟现在还保存在故宫博物院。乾隆中期以后，紫檀在宫中的储备也日渐减少。

　　寸木寸金黄花梨

　　俗语说，“人分三六九等，木有花梨紫檀”。花梨就是黄花梨，中国人把紫檀和黄花梨当作木材的最高境界。黄花梨这个称谓偏晚，古书一般记载花梨或花梨木，后因替代物出现，才改为黄花梨。黄花梨颜色温润，非常受明代文人的喜爱，但清宫并不喜欢。清朝时期，黄花梨家具流向民间，所以民间拥有大量品质优良的黄花梨家具。

　　黄花梨家具在当时大都由文人参与设计，所以非常精致。黄花梨的特性是应力非常小，不易变形，而且纹理如行云流水般通畅，适合雕刻。与紫檀不同，黄花梨有大料。黄花梨还有一个特征，就是树疖，俗称“鬼脸”。

　　红木无价金有价

　　黄花梨的木质跟紫檀有很多共性，就是变形率小，木质稳定。当这两种优良的木材都使用完毕的时候，中国的另一种主要木材——红木出现了。红木实际上是黄花梨和紫檀的替代物，在乾隆晚期开始登上历史舞台。红木的颜色介于黄花梨和紫檀之间，所以有时把红木染上色，就可以假装紫檀，但红木的雕刻性能不如紫檀，所以它雕出来的家具比较粗糙。红木中性化的特征，使它登上中国的家具舞台后就统领千军。其实红木之所以能够风靡中国的家具市场，还因为它有一个特点，就是价格低廉，这一点是紫檀和黄花梨不具备的。

　　红木的缺点是应力大，容易变形，所以中国人就在工艺上想尽一切办法来克服这个缺点，为红木留收缩缝，防止变形。但是不管怎么说，红木家具作为优良的家具用材，在中国的家具市场上曾经有过100多年的辉煌。

　　苍古之风鸡翅木

　　硬木家具里，还有一种鸡翅木。紫檀、黄花梨、红木等贵重木材命名都取自漂亮的颜色，而鸡翅木则是中国所有硬木家具命名里唯一的特例，以纹理命名，可见它的纹理给当时的中国人多么深刻的印象。

　　《长物志》里形容鸡翅木“宜于广池巨浸，十百为群，翠毛朱喙，灿然水中”，这里用鸟羽毛的漂亮来形容木头，所以叫鸡翅木。

　　在宫廷中，大量使用鸡翅木并不多，都是以局部的镶嵌或小件器物出现的，所以在明代，鸡翅木的地位非常高。

　　浑然天成树瘿木

　　除硬木外，软木也被非常广泛地使用。中国人就地取材，在北方是使用核桃木、榆木，南方则是银杏、榉木。软木家具里，最重要的是楠木。楠木是最名贵的软木家具，皇宫里曾经大量使用。由于楠木温润，所以皇帝在冬天的时候都会选择楠木床。楠木耐腐，遇阴天还泛有香味，杭州的胡雪岩故居有一座楠木厅，一到夏天便气味芬芳。

　　中国家具的用材中，还有一个极特殊的现象，就是使用“瘿木”。“瘿”就是树瘤，俗称“影木”。瘿木是在接近树根的地方剖开，产生扭曲的花纹，什么树木都有，如紫檀瘿、黄花梨瘿、楠木瘿、桦木瘿，中国人更多使用的是桦木和楠木的树瘿。关于瘿木，文人赋予了它很多美丽的名字，如葡萄瘿、龟背瘿、虎皮瘿、胡椒瘿等，都很形象。

　　瘿木单独用来做家具是非常罕见的，由于木质纹理的原因，非常容易开裂，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作为点缀，这也是中国家具化腐朽为神奇的一个典型。

　　（本文素材由央视《百家讲坛》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