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年年吹绿平原,鲜花岁岁开满群山,失去祖国的人们啊,感受不到春天的温暖……”不久前,伴随这首熟悉的歌曲,朝鲜大型革命歌剧《卖花姑娘》在国内进行了巡演,引起强烈反响。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故事,不禁勾起人们对电影《卖花姑娘》的回忆。
当人们翻开一本优秀的外国文学作品,译者的名字似乎永远被作者的光芒所掩盖;当人们欣赏一部经典的外国影片,译者的名字似乎永远没有主人公那样深入人心。译者,一个让优秀更加优秀、让经典更加经典的职业,无数成功的背后总有他们默默无闻工作的身影。
何鸣雁,千千万万译者中的一员,生于1932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东语系,历任文工团团员、新华社译电员、编辑、中国作协延边分会翻译、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等,1956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短篇小说集《阿妈妮的眼睛》,电影文学剧本《甜女》、《乡俗》、《人参鸟》、《洗礼》、《澳门奇遇》,译著电影文学剧本有《春香传》、《卖花姑娘》、《金姬银姬的命运》、《血海》,以及电视剧剧本《阿信》、中篇小说《洁白的山茶花》等。何鸣雁的一生与朝鲜、日本文学和影视作品结下了不解之缘,尤其是朝鲜语翻译,上世纪70年代,长春电影制片厂几乎所有的朝鲜电影都是由她翻译的。都说“雁过留声”,何鸣雁用自己的勤奋让人们记住了她的一部又一部作品。
●呼唤我的阿妈妮
我在冬天一个寒冷的夜晚,悄悄来到这个世界上。童年受尽了磨难,12岁我跟随家人从沈阳来到现在的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珲春县,和当地的朝鲜族人民生活在了一起。
朝鲜族是个欢快的民族,他们爱唱歌、爱跳舞,两手一拍、两手一摇,整个村子就成了欢乐的海洋。姑娘们美丽的裙子往腰间一掖,一下子便飞一般将秋千高高荡上了天。而我,尽管来到了陌生的环境,却仿佛天生听得懂朝鲜语,朝鲜族阿妈妮在房前呼唤正在玩耍的我回家,只一次我就牢牢记住了这句话的意思。朝鲜族也是个英雄辈出的民族,山河大地、连长白山的每一株小草都注满了英雄的血和泪,我从少年时代就耳濡目染,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不屈的故事、血泪的叙述。当时,这个村子不到50户人家,有37个寡妇,她们的丈夫、儿子、兄弟姐妹都牺牲在了战场上。她们在寒冷的冬天穿着草鞋、头顶土篮在田间劳作,从不叫苦,默默地奉献。这一切都激发了我对朝鲜族人民的热爱,这为我今后从事的事业埋下了伏笔。
●从小学生到大学生
从1946年参加演出《血泪仇》扮演小孙女开始,我就参加了革命。军政大学考试写作文,题目是《我的志愿》,我写了四句诗:何处来一鸟,鸣声实可佳,雁飞方得知,壮志在天涯。老师生气了,问我:“这叫什么?”我回答说:“这是诗歌。”其实,我根本不懂诗歌,只不过在家里跟着爸爸和姐姐背过几首唐诗。老师又问我:“为什么不写名字?”我说:“这不,何鸣雁。”老师笑了,说:“捣蛋鬼,参加了革命队伍,就得老老实实学习。”于是,我成为了一名译电员,一干就是三四年。
那时候,我的朝鲜语还仅限于简单的交流,后来北大东语系在延边招生,我决定报考,学校批准我单独进行考试。那天早上,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我,站在学校大门外久久不敢进去,恰巧校长路过,他问我:“你怎么来了?”“我来参加考试。”“你行吗?”校长的眼神充满了质疑。
推开教室门,一屋子的老师和同学让我更加紧张。考试题目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稀里糊涂地过了关,之后便坐在了同学中间。第一天上课,我什么都听不懂,与同学的差距很大。
为了赶上其他人,我开始拼命学习,上课听不懂,下课就去请教老师,夜晚不睡觉,打开手电筒看书,一看就是一夜。一年后我就赶上了别的同学,成为一名好学生。
●让“拼命三郎”去干吧
大学还没有读完,我就被分配到延边作家协会担任翻译工作。刚开始由于经验不足,工作并不顺利,甚至闹出了不少笑话。一次开大会,领导点名让我上台担任翻译,他一番话讲完后,看着我等着翻译,可我的脑子却一片空白,竟然回答说:“我翻不出来。”台下一阵哄笑,当时真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我这一辈子可以用两个字概括,那就是“拼命”。有了之前的教训,我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朝鲜语,我因此得到了“拼命三郎”的绰号,单位里有什么难啃的骨头,人们都会说:“让‘拼命三郎’去干吧!”
1958年,我翻译了第一部朝鲜电影《春香传》。翻译外语片是很难的事,只把台词按照意思翻译出来还不行,还要与银幕上的演员对口型。除此之外,那时候的条件又不太好,每次翻译电影,翻译员都要站在大幕旁手拿话筒同步翻译,一翻就是四五场,一站就是一上午。或许是因为年轻,也或许是因为对电影的喜爱,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累,在工作中永远那么精力充沛。
●一切为了文学创作
1960年,我跟随抗联老战士重返长白山原始森林,为他们整理回忆录,那是我终生难忘的日日夜夜。漆黑的夜,北风呼啸,小草屋里却很暖和,点一盏小油灯,我伏在小饭桌上,每当提起笔就落泪。烈士的母亲、白发苍苍的朝鲜族老奶奶坐在桌子旁,不时拨掉灯花,在旁边烤一个土豆、削一块萝卜,我写一页,她看一页,她根本不认识汉字,有时甚至拿倒了稿子,可她确确实实是在看,我理解她是在用心看。从那时起,我横下一条心,今后一定要把英雄的朝鲜族人民的故事写下去。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开始陶醉于创作中,像疯了似的不知疲倦,以至于自己的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甚至难以尽到母亲的责任,连两个孩子都是别人带大的。直到有一天,我因突发脑血栓晕倒在办公桌上,等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能再进行写作了。
我最后完成的电影剧本叫《海内存知己》,这个故事源自唐代的一个真实人物,一个名叫崔致远的朝鲜人,12岁便从新罗来到大唐学习汉文化,并终其一生。我对这个人物由衷地敬佩,从而将他的传奇人生写成了电影剧本。如今,我期待有人能将这部剧搬上银幕,也算为挚爱的事业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