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没钱了。”电话这头，我吞吐了半天，终于挤出了这几个字。

　　“哦，恰好今天领了低保。明天我给你打过去，独自在外，注意身体……”电话那头，母亲的关心几年未变。次日，我收到了母亲的汇款。

　　母亲的一生中，不知说过多少次“恰好”。中学时，我说：“妈，我们学校今年的学费得提前交。”她头也不抬地告诉我：“好的，恰好今天你爸发了工资，明早给你拿去交。”接着，晚饭后，母亲就出去了。直到我临睡前，她都不曾回来。我问父亲：“母亲上哪儿去了？”父亲说：“走街串巷吧，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睡。”

　　半夜，母亲在门外抖动钥匙声音将我惊醒。我似乎明白，这个冬雪天的夜晚，母亲所说的“恰好”的意思了。她不知又走过了多少山路，跑了多少家门户，才在清早将那一沓零钱递到我手里，让我交学费。

　　其实我知道，父亲的工资是半年才结算一次，并且少得可怜。

　　想到父母挣钱的不易，我很心酸，禁不住落泪。于是考取大学之后的当夜，我跟母亲说：“我贷款念书。”

　　但在上学期间，我还是经常缺钱。每当我要钱时，母亲从没拒绝过。

　　“恰好，低保下来了。”“恰好，你爸领了工资。”“恰好，家里的那几头猪刚卖了。”“恰好，……”这些恰好，让我的大学时光，和那些城市的骄子一样，无怨无悔，绚烂异常。

　　毕业之后，我的第一个愿望便是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当母亲需要钱时，我就有机会向她说上一句：“恰好，……”

　　工作了很多年，母亲都不曾向我要过一分钱。这一个关于“恰好”的愿望，很多年都未曾实现。

　　一次出差前，接到母亲的电话，她支支吾吾了很长时间后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看看我和你爸吧，他很想你。”我如释重负地告诉她：“妈，恰好公司明天放假……”

　　话未说完，热泪顷刻淌满了我的脸。

　　○马朝兰